许景忱的声音静静流淌在小院里。
“我研究了整整两年我娘中的毒,解药没做出来,成分却研究得透彻。于是又花了半年,将剂量都试了出来,一一还原,但最后一味关键的毒物:覆盆茎却没找到,我突发奇想,加了一味性质差不多的银灰草进去。”
宋清初嘴角抽搐。
这突发奇想也太突然了。
“然后呢,你用了这毒?”
“用了,自然要用,否则我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干嘛呢?”
“结果呢?”
许景忱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但他还是一字一句道:“仇人尽灭,死前痛苦不已,尤胜我娘。但我没想到的是加了这一味银灰草,不仅让毒性猛烈百倍,甚至让仅仅是接触过中毒之人伤口的人都会跟着中毒。有一位……朋友,去看望我的仇人时不慎染毒,也死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
宋清初听得心惊胆战。
乖乖。
这男人原来真是能面不改色毒死人的主,那她身上中的又是什么毒,该不会比银灰草毒还要险恶吧?
她深深皱起眉头:“朋友?”
“嗯,我也想过为那位朋友研制解药,不过最后还是差了一步,没救活,可惜了。”
差的那一步应该就是灵泉了,是在这个世界上本来不该存在的东西。
但是……
宋清初忍不住离许景忱远了点,皱着眉头质问道:“你的朋友被你误杀,你就这反应?少爷,你有点吓人了。”
许景忱勾了勾嘴角,那点笑意里有说不出的嘲讽。
他像是被宋清初逗笑了一样,声音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那你怎么不猜猜,我的朋友,为何会去看望我的仇人呢?”
宋清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许景忱忽然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都说了不要有太重的好奇心,看看,被吓到了吧。先不说这个,银灰草毒只有我有,方子我已经销毁了,但还剩下一点样品,被我放在家中没带出来,现在出现在你我的田地里,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你明白吗?”
“……又是你家里人动的手?”
“九成是,但我想不通的是,为何要用我做的毒药,用了又为何要用你说的那个……什么弱化版的。”
经他这么一说,宋清初才后知后觉此事有些扑朔迷离。
她一开始觉得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的,非杨霞母女莫属。
杨霞母女能这么蹦跶,肯定也是背后有人,多半就是跟前村长一样,跟许景忱家里人搭上线了。
宋清初对她俩作妖已经驾轻就熟,心里原本已经编排了好一套反击回去的方案了,但现在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这里边有很深的隐情,那她贸然动作怕是不好。
见她沉默下来,许景忱安抚道:“不过你不用想太多,总归是我家里人那边的事,我会解决,你一开始怎么想的,现在就怎么做。只有一点,这段时间小心些。”
翌日,雨过天晴。
宋清初揉着眼睛起床的时候,许景忱已经在院子里侍弄花花草草了。
桌上盖着早饭,阳光碎金一般落在院子各处,男人悠悠然地给新下去的种子浇水施肥,顺手修剪一下横生到花藤上的枝叶。
她迷迷糊糊看着眼前这一幕,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昨天被塞了一脑门的阴谋诡计,睡觉都没睡安生,总有种四面透风的阴冷感,好容易到后半宿睡着了,还做了好些光怪陆离的噩梦,梦见有人把毒药团成糖豆给她吃。
啧。
真是流年不利。
但是眼前所见却一下将她从梦境的后遗症里拉了出来。
许景忱听到动静,头也没回地说:“饭在桌上,自己吃,李帆将药材送来了,炉子在厨房,你要是不会熬药,就放着我来。”
宋清初“哦”了声,乖乖吃饭去了。
这又是如此平淡的一天,平淡,又珍贵。
宋清初做出解药,立刻拿到田间去试,等了不多一会儿,稻苗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许多。
她再用空间一扫,显示这里已经是正常状态。
太好了。
这解药是原版银灰草毒的解药,她一开始还担心这对“弱化版”可能不起作用,看来弱化版就是弱化版,没那么难缠。
“放手,放开我!你抓我做什么?”
刚检查完站起来,远处就传来一阵嚷嚷的声音。
宋清初抬头一看,被李帆抓来的,正是杨霞。
“宋姑娘,我们的人看见她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就抓来了,你看怎么处置?”
“呸,什么鬼鬼祟祟?”
杨霞怒道:“我不过是正好路过而已,怎么,难道这条路是你家开的,我就不能走了?”
宋清初看见她并不稀奇。
不管这件事背后有多复杂离奇,能将毒药下到她的田地里来
的只有村子里的人,到底是谁不做他想,只能是杨霞母女干的好事。
她抱着胳膊,笑看杨霞在那无能狂怒。
“路过?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在北边,这是南面,再往前就是和我家了,你往这边走,是要去拜访我?那巧了不是,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我……谁说我是来找你的?自作多情,我就是吃多了出来消消食。”
她说着,眼神不住地往田地里瞟。
待看见那些原本应该枯萎的稻苗居然好转了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怎么回事,朱林大人不是说只要把这东西撒进田里,肯定能毁了这一整块地吗?
难道宋清初当真如此神通广大,连朱林大人给的毒药都奈何不了她?
宋清初将她震惊的神情收入眼底,更加确信自己没猜错。
她挑了下眉。
杨霞回过神来,又开始大吼大叫:“宋清初!你别仗着自己有许景忱撑腰就肆无忌惮,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抓我?”
“这实在是不巧了。”
宋清初没理会她的胡搅蛮缠,冷声道:“我这田里被人投了毒,正在抓那贼人呢,您说您什么时候不来散步消食不好,非得要趁现在,李帆大人,还得请您做个主。”
“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怀疑你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