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初去找了李帆。
村子里百废待兴,赤脚大夫都没有个,更别说药铺了。
因此宋清初想要找药材,还非得从李帆这想办法。
李帆听到宋清初的诉求,当仁不让地拍胸脯承诺:“小事儿,你写下来,我这就派人进城去买。”
宋清初将方子递过去,同时拜托李帆派人守在了自家田地附近,免得有不长眼的进去碰这碰那给自己弄中毒了。
做完这一切回家,刚进院子就撞见许景忱站在廊下发呆。
她不得不承认,许景忱这个人跟“发呆”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是完全不沾边儿的。
宋清初跟他相处这么久,除了吃饭睡觉,他别的时候都在忙,要么是村子里的事,要么是出门办她不知道的事,实在没事,他就侍弄院子里的花草,修建槐树和桂树的枝丫,或者拿着那种佶屈聱牙,她认字儿都费劲的那种书看。
总之,从不闲着。
这还是宋清初第一次见他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发呆的模样。
许景忱样貌极好,但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脸,偶尔流露出几分说不出戾气,叫人更不敢接近。
此时此刻,这些全部从他身上暂时蛰伏下去。
他像是浸在深海里的巨鲸,终于在某个时刻浮上海面,露出了一点不设防的身躯。
黑沉沉的眸光定在院子里一片落叶上,神情有些恍惚,眼底仿佛沉甸了无着的伤痛和冰冷,看得叫人心里无端地揪了一下。
宋清初大喇喇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奇妙地停顿了一下。
但是许景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凝滞的眸光一动,就恢复了平常那张冷脸,他看过来,语气淡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找到药材了?”
“还没。”
宋清初钻进廊下,拍了拍身上的水珠道:“拜托李帆去买了,明日应该就能把解药调配出来,这次多谢你了。”
“谢我?”
“要不是你发现得及时,就算到时候我能找到解药,估计也来不及了。”
解药是能解毒,但不能起死回生。
彻底死绝了的稻苗不会活过来。
到时候她损失的种子还是小事,赶不上一月之期交粮食就是大事了。
许景忱不置可否:“只是顺路而已,你……当真能解了银灰草的毒?”
她玩嘴里丢了一颗从城里买来的糖豆,闻言反问:“你不相信我?”
“配方能给我看看吗?”
宋清初噎了一下。
什么情况?
往常时候这少爷想要什么东西哪会好声好气跟她说“能不能”“可不可以”这种话,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和高高在上。
好像他天生就该被侍奉着一样。
看来许景忱是有点不对劲。
宋清初将配方又誊写了一遍递过去。
许景忱一字一句看得分外仔细,每看一点,他眉宇间的缝隙就越深一分,直到看到最后一味药材,他一怔,随后问:“灵泉是什么?”
啊。
宋清初捂脸。
大约是被许景忱这模样震惊到了,她竟然下意识就把鉴定术给出的解药配方全盘誊写了出来,甚至都忘了去掉灵泉这一关键物品。
“算了,告诉你也没事,就是之前你受伤的时候我给你喝的那个,是我用仙术研制出来的一种……药。”
“这个方子若是缺了这味药会如何?”
“肯定就没用了啊,这也要问。”
许景忱垂下目光,喃喃了一句:“原来如此。”
看表情,竟然有了几分夹杂着复杂情绪的释然。
宋清初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她问道:“你看啊,我连仙术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但是你的事情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少爷,你不觉得这对我有点不公平吗?”
许景忱随手将方子往烛火上一撩,烧了。
他不怕烫似的将那一把灰烬抓在手里,扬在了落满雨水的院中。
然后才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那什么银灰草毒的配方?”
“我知道,我做的。”
“什么?”
宋清初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忍不住虚空指了指田地的方向,震惊道:“那个,地里的毒,进阶版生化武器,你做的?为什么?疯了吗。”
许景忱没听懂什么是“生化武器”,但是知道宋清初的话不是什么好意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女人好奇心真重。”
“不是大哥,现在是我的田,我的地在遭受荼毒,我还没个知情权了?少爷,你今天还非得给我说清楚了!”
许景忱沉默片刻,然后道:“做出这东西算是个意外,我小时候学的东西很杂,这跟你说过了。”
“怎么高门大户还要教自家
小孩做毒药吗?”
这也太毁三观了吧。
“自然不是,是因为我母……我娘,突然中毒了。”
“啊?”
“高门大户,金碧辉煌,总有人为了更多的权力和地位铤而走险。我娘嘛,恰好就是那个倒霉蛋。”
许景忱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至亲的故事。
“她中的毒很奇怪,家里请了许多名医大夫都不见好,只能靠药材吊着一口气,受尽了折磨。我恰好天分不错,便异想天开地想要自己医好母亲。”
宋清初听得有些入神,问:“结果你解药没做出来,做出来一种毒药?”
许景忱无声地扫她一眼,嘲讽道:“你以为我是你,分不清毒药解药。”
她:“?”
不是,她什么时候毒药解药不分了?
不就是有一次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了一棵毒草,差点儿害得两人拉三天肚子吗?
但那后来也被她用灵泉解决了,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好吗?
许景忱收回目光,缓缓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我查阅许多资料,跟众多名医讨教医治之法,最后也没能救下我娘,她还是死了。小孩子嘛,情绪总是要激动一些,我父亲不管这事儿,我便自己想着报仇。”
宋清初一怔,隐隐想到了他用来报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