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宁夏是被傅远叫起来的。
自从毕业后，宁夏己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还有种云里雾里的恍惚感。
家里的许多事情都不需要她去做，宁姥姥本身就疼她，更别提另外一个只差没把宁夏宠上天的傅远了。
结婚于宁夏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傅远一双温热的大手细心地替宁夏按摩后背：“起床吧，吃完饭休息一下咱们就出发了。”
“姥姥还没醒嘛？”
“没，现在还很早，让姥姥再睡一会儿吧。”
宁夏这才慢吞吞地起身穿衣服，去到厕所刷牙洗漱。
整齐的台面上有一把己经挤好牙膏的牙刷，那是傅远替宁夏挤好的。
宁夏懒懒地拿起水杯和牙刷刷牙，视线却是透过镜子的反射，望向客厅里的傅远。
此时的傅远身上带着可爱的粉红色小花围裙，忙碌于厨房与客厅之间，表情肃然，好像在完成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察觉到宁夏在看他，傅远抬头对上宁夏的视线，朝她勾起一抹浅笑。
宁夏赶忙低头继续认真刷牙。
等宁夏坐到桌子上，傅远己经将早饭都准备好了。
两人安静地吃过早饭，又在客厅等待了一会，却是始终不见宁姥姥从房间里出来。
往常这个时间，宁姥姥早该醒了。
可是今天，房间里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生病了吗？
宁夏和傅远一起走到宁姥姥的房间门口，傅远抬手敲了敲门：“姥姥，该起床了。”
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姥姥，你在屋里吗？”
敲门声持续着，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门的另一头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宁夏内心隐约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她拧开把手打开房间的门。
屋内光线幽暗，一眼就能看见正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宁夏微微松了一口气，朝宁姥姥走过去，却在半路猛然停住了脚步：“姥姥……”
她发现了！
床上的人，胸口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起伏！
宁夏再也强装不下冷静，冲到宁姥姥的身边：“姥姥！”
宁姥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合十放在身前。红润的脸庞看起来精神饱满，即便闭着眼睛表情依旧慈祥和蔼，唇瓣的笑，犹如一道霞光，从嘴角划过。
整个人安详地，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宁夏知道，她再也不会起来，笑着喊自己：“囡囡”了！……
“姥姥！”……
……
傅远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匍匐在宁姥姥胸口不停哭泣的宁夏，表情逐渐痛苦。
心中再一次生出一丝无力感……
……
时隔几个月后，原本冷清的大院再一次喧闹了起来。
可这次，却是因为宁姥姥的葬礼……
周梅控制不住情绪哭个不停，宁夏却红着眼睛反过来安慰她：“姥姥走得很安详，我们也不要太伤心了。不然，姥姥会担心的……”
相对于一开始的情绪崩溃，宁夏现在显得平静多了。
来参加宁姥姥葬礼的人很多很多，甚至有不少是宁姥姥以前的学生。
知道老师去世，孩子们自发组织纷纷来送老师最后一程。
整场葬礼，宁夏都显得异常冷静，很多次甚至反过来安慰大家：“也算是喜丧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姥姥没有受罪、没有痛苦，这是好事……”
可只有经历过同样痛苦的傅远心中才明白，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里该有多痛苦……
……
宁夏的心情真的很平静。
平静得，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
这一场重生到此为止本应该觉得满足了，可宁夏贪心地想要更多。
傅远将宁姥姥火化后的骨灰交给宁夏时，宁夏忍不住又回想起上辈子自己死时的情景。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主动走向毁灭吧……
宁夏深深地看了傅远一眼。
“夏夏……”
“傅远。”宁夏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把我的骨灰随便洒在哪里吧。”
傅远的表情有些绷不住，双手紧紧握拳，置于身侧。
良久，他才苍白着脸艰难地开口：“胡说什么……”
宁夏的目光不再看他，望向远方：“我不想被困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
傅远只望着她，不发一语……
……
等忙完所有的事情回到大院的时候，宁夏己经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整个人双目无神，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夏夏。”傅远在她身边坐下，拥着她不发一言。
“我……”宁夏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己经沙哑不清，喉间一阵阵刺痛：“我有些饿了……”
“好，我这就去煮点东西，你乖乖坐在这儿等我。”
傅远有些不放心，反复叮嘱宁夏，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去了厨房。
将锅里接满水置于煤气灶上，傅远陷入深思。
今天宁夏的表现太过平静，让许多人都忍不住替她担心。
葬礼结束的时候，苏米他们将傅远悄悄拉到一边：“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可是我很担心夏夏……这几天你好好陪陪她。”
苏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因为过年而耽误了离开的行程，却意外参加了宁姥姥的葬礼……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叶卿卿也点点头：“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我可以帮着王家思替你处理一些，你首先先要照顾好小夏夏。”
这些事，不用她们说，傅远也明白。
他小心翼翼地从厨房探出头。
只见宁夏己经从沙发上站起，拿着抹布擦拭着本就干净整齐的桌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桌上放着的一个背包让宁夏猛然停住了动作。
那是昨天晚上，她和宁姥姥一块儿收拾的背包，里面装的是他们第二天准备去春游的东西。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在有说有笑，第二天却是天人永隔……
宁夏拼命地眨巴眼睛，将夺眶的泪水收回，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
傅远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煮好的饺子：“夏夏，来吃饺子吧。”
宁夏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桌前。
饺子热腾腾的，散着热气，模糊了宁夏的眼睛。
她低着头几乎将头都快要埋进碗里。
抬手舀了一颗饺子，轻轻地咬一口，咀嚼了几口，却突然停住。
“夏夏？……”
宁夏久久没有动作，首到傅远唤她，她这才抬起头，脸上早己划满泪水，终究是强装不住。
傅远的心中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夏夏……”
宁夏哭得狠厉，一边抽噎一边说：“姥姥包的饺子怎么会这么好吃。”
“以后……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姥姥包的饺子了……”
“傅远……傅远，我没有姥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