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相,你应该知道,云家阿叔与阿婶和爹娘是少年时就交好的挚友。自幼,他们待我们兄妹三人也是视如己出,万般宠爱。有时,甚至比父亲母亲都要好上三分。”
“臣知道。”
高近说道:“可也正因如此,云战的所作所为才更让人感到无比寒心,其种种行径更是让人不齿。”
姜离一个眼色过去,符三七立即上前一把夺过了高近手中的卷宗,但她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姜离问道:“卷宗本宫会拿走,但今日本宫要的,只是证明赵端私购火药硝石的凭证。至于云家......本宫会考虑的。”
高近没有立即应声,而是静静地跪在原地。
他沉寂了半晌,又道:“所以,当时深夜后宫之中,娘娘只是为了安抚老臣 才说自己也对云家心怀猜度。但您心底里,还是认为定远侯府是无辜的,认为是老臣在造谣污蔑,对吗?”
闻言,姜离扭头看他,忽而一笑,直言道:“高相这番话,还不如就直接质问本宫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有信任过你呢。”
“老臣正有此意,娘娘从一开始便是虚与委蛇,到现在即便证据摆在眼前却仍旧视若无睹!”
高级猛地一起身,厉声质问道:“娘娘,你可是姜家唯一的遗孤!为了一个区区云家,你竟如此包庇纵容,姜氏满门的冤魂亡灵都在天顶上看着您呐!”
“老师!”
“啪——”
浮白挡在了姜离的面前,替她受了高近的一巴掌,他回过头,又是温润一笑,“娘娘天仙之貌可受不得半点损伤,这巴掌,小生受的欢喜。”
姜离会很感动吗?
当然,她感动的都快声泪俱下了。
有时候,姜离真觉得前世的自己就是个活脱的大冤种,宠爱了浮白三四年之后才发现他是高近埋在自己身边的一颗棋子。
但长达三四年的时间里,浮白除了会将姜离每日里的言行举止全部事无巨细的呈报高近之外,其他什么也没做过。就是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稳稳的待在坤宁宫里做个面首,在姜离需要的时候讨她欢心。
这个高近也是的不遑多让的奇怪货色。
他明明知道姜离每一次行动筹谋的具体细节,哪怕有的是会威胁到他高家的事情也不做半点防备,就像是毫不知情一样,任由着姜离攻击、打压。
高近后来,应该也算是善终吧。
姜离不得不承认,他有远见/前期看着傅氏皇族代代衰弱,云氏一族被贬斥夺爵,赵氏一族被抄家灭族,反而是姜离与沈妄的势力在不断崛起。
他料定了这大庆朝堂最后一定会落于姜、沈二人之手,于是早早的便辞官返乡,荣归故里。
高近走后,姜离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亲手抹了浮白的脖子,将他的尸体扔进了冷宫的某一口井里。
胆敢背叛她的人,全部都得死。
高近打完这一巴掌后便算是出了气,冷静下来便知自己做到实在不妥。
“知道娘娘对云家眷恋颇深,但姜氏之仇不可不报,老臣该死,已为娘娘做了决定。”
闻言,姜离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一把扔下了茶盏,抓住符三七的衣袖就往回走,符三七也意识到了一点,于是劝慰道:“小主子,高近手中无兵,伤不到云小世子他们吧?”
“不成,高近敢这样说,就一定有动作,快回去。”
这时,身后的高近又传来一阵大笑,“娘娘!已经晚了,当你进入情楼之时,杀戮便已经开始,两个时辰,只怕云氏母子都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了吧!”
姜离咬牙,这个高近,是个疯的!
但姜离现在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同高近去掰扯,若是阿婶和阿衡有一点伤了,她定要高近死无葬身之地。
姜离和符三七走的极快,一路快跑着返回,离开情楼后,姜离迅速找到了拴在一旁的马匹。
刚解开缰绳,准备翻身上马之时,姜离动作忽然一顿,她右手捂着心脏,她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连带着呼吸都十分艰难。
“小主子!”
符三七惊呼一声,连忙去扶姜离,急道:“小主子您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
姜离撑着符三七的手,大喘了两口气,摇了摇头道:“没事,快,上马。”
“姑娘!”
发财在附近已经绕了三四圈都没有找到情路的入口究竟在何处,正准备再扩大范围去周边寻一寻的时候恰好看见的符三七和姜离。
他策马而去,急道:“姑娘出大事了,一群北境侏儒杀进了天一寺后山厢房,掌印去救人了,特派奴婢来寻您!”
姜离瞳孔猛缩,北境侏儒?
高近这王八羔子,竟然,竟然是他联合了突厥蛮子!
三人没再说多余的话,跨上了马便朝着天一寺的方向疾驰而去,惊起了无数的泥尘和鸟啼。
......
半个时辰后,当姜离勒马停住之时,马匹也随之瘫倒了下去,符三七和发财还在后头没有跟上。
姜离下马时,双腿一软,不适感愈发强烈,忽然,身后有一双手托住了她。
“怎么了?”
这是,沈妄的声音。
姜离强行逼着自己站稳,她回过头,一双眼睛里全部是红血丝,脸色惨白的吓人,她反手,一把拽住了沈妄的手臂,焦急的问道:“发财和我说了,是北境侏儒,他们战力极强。你告诉我实话,阿婶和阿衡......他们活......”
沈妄满目心疼,他右臂的伤口处刚好被姜离紧紧抓着,但他却不开口说。
“他们都无事,云衡受了些伤,于性命无碍,天一寺的主持亲自来医治的,说是只要好生将养两个多月就好。”
沈妄忽然一顿,因为他亲眼看见姜离的眼眶正在慢慢变红,他继续道:“云夫人连伤都没有,就是受了惊,方才服了安神药已经睡下了。”
姜离垂下了双手,心绪逐渐平缓了下来,喃喃道:“好,好,好......”
此三字落下,随之亦有三滴泪水滑落。
“沈妄,我,我错了......是我自私自利,我不该将阿婶和阿衡带来这里。”
姜离低着头哽咽,“一开始,从一开始我就明知此行会有意料之外的危险!可为了扳倒赵端还是设计逼着阿婶答应我出长安......”
沈妄微微低头,抬手为姜离抹去泪滴。
“姜离,别哭。你没错,你可是大庆国的姜皇后啊,谁都会错,你却从来都不会的,忘记了?”
沈妄一笑,道:“你听过一句话吗,说眼泪是珍珠,越哭越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