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凤仪宫的大门被重重合上之时,萧皇后一个瘫坐下来,她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终究还是变成了眼前的真切事实。
她目光无神,呢喃自语道:“所以......所以当时陛下不愿意见臣妾,并非是在忙着处理政务,而是压根儿就不想要为奉儿报仇是吗?”她猛地一抬头,眼中血丝明显,她绝望地质问道:“陛下,臣妾不明白,臣妾真的不明白,您这是为了什么啊?!奉儿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皇后娘娘。”
姜离喊了一声,她从腰间拿了一颗丹药塞进嘴里,就着血吞了下去,她被杨镜扶着缓缓站起,仍旧微笑,但说出的话却似鬼魅之音:“臣有一问,本想细细查探,但还是没个耐性,还请娘娘为臣解答一二。”
“太子张奉,究竟是你和谁的孩子?”
饶是北梁帝张誉也在此刻被这番话给惊掉了下巴,哪有这么直来直去问的啊?
迂回,迂回难道不懂吗?
萧皇后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了,她脸色吓得惨白,无能狂吠道:“太子自然是本宫和陛下的血脉!姜离,你敢质疑皇家血脉?你该当何罪!”
“该当死罪我知道,别吵吵了,臣还是个伤患呢,需得静养,不可吵闹。”
“就你?伤患?”
萧皇后哭笑不得,只道:“姜离,你不是伤患,更不是常人,你就是一个疯子!一个该死的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执掌凤印二十余年,又是出身将门,多少激烈的宫斗政变都见识过了,却没有见到一个像姜离这样为了一件事甘愿去用性命做赌注的。
“娘娘听过一句话吗?不疯魔,不成活。”姜离抬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想了片刻后又道:“好吧,既然皇后娘娘不愿意回答臣的问题,那这样,还是臣受累来猜一猜好了。太子张奉,是萧玄的儿子吧。”
萧玄,萧氏一族家主。也是萧皇后名义上的兄长。
杨镜忽然眼冒精光,听到这劲爆消息当即就来了精神,她连着摇头‘啧’了三声,“原来是一场乱伦呀?这近亲结婚果然是不提倡,难怪太子的脑子看着就一副不好使的模样。”
“胡言乱语!”
萧皇后心跳如雷点,唇角干燥,妆容略花,“姜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萧齐乃是本宫的兄长!”
姜离凝眸,一字一顿道:“萧家百年未出一女,你不过是养女罢了。只不过是姓了个萧而已,别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张誉轻咳了一声,面色稍有不悦:“行了姜离,朕尚未废后。君臣之礼,你还需遵守。”
“是,臣失言。”
萧皇后苦笑着,她发髻散乱,无一点仪态可言。
“陛下让一个臣下,先是羞辱太子,现在又在羞辱臣妾,竟然还能记得臣妾是受过圣封、祭过天地、敬过祖庙的堂堂正正的皇后?”
萧皇后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就仅凭她们二人的只言片语,陛下便就已经断定臣妾背叛了陛下吗?臣妾不认!死也不认!”
张誉的眼底一片冷漠,仿佛对面的那个不是他结发二十余年的妻子,而是一个相对无言的陌生人。
他问:“萧黛,你还记不记得,朕每每与你同房之后会让下人给你送上一碗汤药,以助你尽快怀有身孕?”
萧皇后不大明白的点了点头:“臣妾记得,臣妾当然记得陛下的好。也正是因为这碗汤药。臣妾才能这么快的就顺利怀有太子啊!”
“可,那是避子汤。”
张誉弯腰,用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地扭住了萧皇后的下巴,狠狠一抬:“你和萧玄事后,应该未曾服用避子汤吧?”
萧皇后的瞳孔中倒映着张誉的影子,恐惧感逐渐攀延而上,她牙关颤动。
张誉继续道:“你可知为何诞下张奉之后,你再无所出吗?其实也简单,一碗断子汤喝下去,你此生子嗣缘便就此断送。”
“陛下......臣妾是您的发妻啊。”
“朕的妻子只有德宜皇后!”
张誉像是忽然被按了死穴一般,怒声吼道:“若非你万幸与德宜皇后的长相有些许相似,你以为朕会立你?”
“德宜德宜!陛下只知道杨德宜,是不是只有死了的人才能常住陛下的心中?”
“当年,德宜有孕,却一直郁郁寡欢,朕顾念着你们是闺中密友才特意让你来照顾。”
张誉的脸色一向阴沉,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刻,脖间青筋暴起,掐着萧皇后的力度愈来愈大。
“可你呢?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让她孕中忧虑不断,惊恐害怕,血气不足,以至于血崩惨死在生产当日!你当朕是瞎子,还是聋子,你是不是以为,朕一直不知事情真相?德宜逝世当日,朕便立誓,总有一日要用你们萧氏的全族之命去给德宜陪葬,不然,你以为朕会容忍你这么许多年,一直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皆齐,才动手吗?”
德宜二字,同样也是萧皇后的雷区。
“原来陛下什
么都知道......竟然什么都知道。可既然陛下心如明镜,那为何还要如此好耐性的和臣妾做这二十余年的戏?您看着臣妾每每为杨德宜假意哭泣祭奠之时,是不是心里涌起的无尽的嘲讽?”
她癫狂道:“陛下知道奉儿非你之子,却还是立他为太子。就因为,就因为您要萧氏一族去为她杨德宜偿命?”
萧皇后红了眼,她不甘心的泣道:“臣妾扪心自问,与您结发二十余载,尽心尽力的为人妻,为人母,治理六宫,母仪天下皆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可她杨德宜究竟有何德何能?她只知道摆弄诗词歌赋、闲来插花品茶,这样的女子有何资格做大梁皇后,有何资格做陛下发妻啊?!”
“就凭朕爱她入骨,她便有这个资格!”张誉咬牙说着,他捏着萧皇后的下巴将其狠狠甩至一旁,“而你,低贱之人,你不配生下朕的孩子,更不配做大梁皇后!”
萧皇后趴伏在地上,整个人筋疲力竭。
“是,陛下说的是......臣妾是低贱之身,杨德宜是高贵之人......可她还是死了,一尸两命死在了我这低贱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