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既不挣脱,也不躲避,她一笑:“臣惶恐,谢陛下谬赞。”
“谬赞?”张誉笑了两声,下一瞬,脸色霎变,手上用的力度更重,姜离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要断了。
张誉眼泛杀意,狠道:“你知不知道,这份惊喜,也足够成为朕必须要杀你的理由!”
“陛下若真想杀臣,有无数的机会。例如给萧浮蓝下旨,要他在庆国境内诛杀臣兄妹三人,以绝后患。非要等我们回到北梁再动手?”姜离一笑,“太蠢了,不是陛下的作风。”
张誉松开了姜离,目光将房内扫了一圈,“朕要杀你,何需理由?只要一言落,你姜氏满门性命亦是谈笑取之。”
姜离抬眸,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陛下开口,臣愿意自戕于殿前。”
张誉暗暗咬牙,姜离看准了自己拿姜氏一族另有大用,这是在频频试探。
“这九日里,你就看了这些话本子么?”
“是啊。”
姜离回答的轻快:“在话本里看旁人的生活,再细思己身,有些疑惑便可迎刃而解。”
张誉一挑眉,他撩袍而坐,饶有兴趣地盯着姜离:“那且说来听听,你都解了一些什么疑惑?”
姜离敛眸思索,开口道:“解了为何萧浮白会出现的如此巧合,因为,他是陛下的人。”
“陛下是明君,自然知道若世家大族根基太深,会导致何样的结果。萧氏一族又是北梁兵权的统帅,先帝对其异常信任,曾严令军权只许掌握萧家,皇室子弟不容沾染。”
张誉眸光一沉,活像是要杀了姜离一般。
姜离却浑然不觉,也可能是察觉到了,但故意装作不知。
她继续道:“于是陛下找到了萧浮白,这个不受待见的庶子。但陛下,姜氏一族若真的崛起,很难保证不会成为下一个萧氏。而且,我们姜家绝不会出吃里扒外之人。”
张誉有自己的一腔抱负和志向,他不愿意将一生的时间都花在和权臣世家之间做纠缠。
可兵权不在他手,注定要处处受制于人。姜家的归来,让张誉看到了一些收回兵权的希望。
杨家是文臣,即便是把笔杆子给写断了也斗不过萧家,所以若要斗萧氏,唯有姜氏一族可堪大用。
“姜离,你想要什么?”
姜离静静地看着北梁帝,忽而一笑:“这个问题,臣曾经被很多人问过。但给陛下的回答是,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刃,只要陛下答应保我兄姐平安无事,臣愿以身入局,无畏生死,竭尽全力的助陛下赢得军权,真正一统北梁。”
......
京都城中,一方小院。
姜府败落多年,姜家兄妹一直在外,不常回京。故而府中萧索无比,等到打理干净后,他们再住进去。
“陛下的心思极重,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姜疏的眼底是一片乌青之色,眸中血丝明显,“这一出下马威来的真狠,我见到阿兄时,他都快急疯了。”
张誉的心思既狠毒,又周全,他派出去了几个小内监在姜家兄妹的窗外说一些风言风语。
姜离之所以没有听到,是因为银子使得太到位了,小内监们都承她的人情。或许也是怕若逼疯了姜离,就没有人打赏他们了。
姜离一直靠着窗口,低头望着底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阿姐,我会死在京都吗?”
姜疏身子一僵,一时间,浑身血液都在倒流,脸色煞白无比。
她,不知道。
“阿离......”
“我这般聪慧机灵。”姜离打断了她的话,甜甜一笑:“想来,是能活下来的吧。”
姜疏眼神一黯,指尖微颤,她以笑回之:“当然。”
“阿姐,我出宫的时候听几个小内监闲聊。说按照惯例,三大氏族的少主无论是否有功绩,都能够依靠祖上的庇佑,领一份差事?”
姜疏点头:“确实如此。萧浮蓝就是因为当年一战成名,用战功换来了少主头衔,又因此得来了兵部差事。至于杨镜......她还未通过生死考核,即便有少主之名,但不受朝堂认可。”
说着,姜疏看向姜离,笑问:“陛下有说要给你什么官职吗?萧家子弟一向入的是御林军和兵部,要么便是直接去军营。杨家更不用说了,太学、国子监、翰林院、吏部、礼部都是他们的人。”
姜离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姜疏的下问,于是转头:“那我们呢?”
姜疏沉默了一阵:“只有锦衣卫一条路可选。生是陛下耳目,皇室鹰犬,哪怕是死,也永远离不开这座吃人的京都。”
‘叩叩叩——’
三声敲门声响起,碎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封花帖走了过来,“主子,小姐。方才有一个自称是太子府的长随小厮过来,说太子邀咱们明日过府赏花。”
“太子?”
姜离伸手接来,随意翻看了一眼,倏尔问道:“阿姐,我今日瞧见陛下也不过三十上下。太子多大?”
“太子张奉,中宫嫡出,年十六,比你小一岁。”
“十六?”
姜离的眉头瞬间揪成了一团,那张誉岂不是十四岁就生下了太子?
接着她又听姜疏说道:“这个花宴,只怕是鸿门宴才对。这样,我们先去趟杨家,太子妃是杨镜的堂姐,去年刚诞下了皇太孙,很在太子面前得脸。”
......
杨府
府邸并不奢华,一切从简,门口站着的不是护卫,而是小厮。人人毕恭毕敬,礼数周全,无一点嘈杂糜烂之声,俨然一副书香门第的派头,
后院西屋,屋脊上还残留着厚重是雪,一杆十几斤重的虎头红缨长枪被舞的赫赫生风,枪头破风之声悦耳至极。
一套舞毕,杨镜一个飞手,只听‘铿锵’一声,长枪便稳稳当当地落回了兵器凹槽之中。
她一身红衣骑装,长发高束,“太子府花宴?好像是收到了吧,不过我可没打算去。”
杨镜极其嫌弃的一撇嘴,“人家开的好好的,你又是赏它,又是折它,有的还要把它碾碎做糕点,掰碎了去泡酒。这是赏花宴?我怎么觉得是论花的一百种死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