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碧落微微一愣,又伏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喊了起来。
“此前我在王府中,便是无依无靠,你也是看清了这点,才去采薇院里的。”想到那时的无助,我又叹了口气,“其实,如今我与那时并无差别,护不住自己,也帮不了你。”
“你既然有东西换银子,就赶快去治腿吧,”我低头看着她,“不要想着依赖任何人,这世上没有谁能成为你的靠山,哪怕是亲人。”
说罢,我便转身离去了。
碧落还在身后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像极了我亲眼看到舅舅死在我面前时,我那般狼狈的样子。
见了一遭儿碧落,我突然想到还在京城的小七。
小七随我们回京后,便被萧浮生安排到了京郊的练兵处,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顾上他。
如今想到他,我又隐隐地有些担心。
在长姐眼里,她那夫君终究是舅舅害死的,若她知道舅舅还留了个孩子在世上,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也不知,曾尚书和长姐有没有去查过舅舅的往事,是否知道小七的存在。
我想去看看小七,但又怕这一去,反而暴露了小七的身份。
被秦明隐骗过两次,又被萧浮生算计了依娜公主的事后,我到底还是学乖了些,做什么事之前,多了许多考虑。
是谨慎,也是害怕。
我真的怕,怕小七再出什么事,我便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我突然懂了,阿娘当年为什么宁愿熬死自己,也要为我争取一个生机。
我现在,也是愿意拿命护着小七的。他活着,我便觉得这世间还有留恋,他若不在了,这世间便没什么值得我在乎了。
我想着等萧浮生回来,同他商量商量此事,看能不能让我去探望一下小七。
萧浮生回来定然会很晚,我在院里坐着,又将阿娘的笛子拿了出来。
我本想着吹上一曲,才将笛子拿到唇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阿娘这笛子,似是有些不同寻常。
我初进王府时,在萧浮生面前吹过一次,当时萧浮生看到这笛子,神情便有些异样。
那时,我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我也吹过几次,前几次虽未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但那个在边关救我的男人,好像对这笛子很感兴趣。
那个男人出现时,一直在盯着我的笛子。
他到底是谁呢?阿娘的故人吗?
我慢慢放下手,看着手里的笛子,陷入了沉思。
打我记事起,阿娘便带着这笛子了,她当时在青楼,也偶尔用这笛子吹上一曲。那时,我便躲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她吹。
阿娘吹过的曲子很多,我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得,那笛声宛转悠扬,如天籁之音一般。
可是阿娘不肯教我吹笛子,她不准我学青楼里的任何东西。
直到我们进了侍郎府,阿娘才教我吹了一首曲子。
我还记得,那时阿娘说:归荑喜欢学笛子,阿娘便教你,只学会这一首,就够了。
阿娘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教的,两年时间,她只教了我那一首曲子,反反复复地教。我从一开始吹得错漏百出,到后来已是熟能生巧,再不会吹错了。
然后,阿娘就离我而去了。
这支笛子,这首曲子,是阿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我细细打量着手里这笛子,翠绿的颜色,过了这许多年,已然有了老旧的模样,瞧着,与一般的玉笛也别无二致。
至于那曲子……
我虽从未听过除阿娘外的人吹这曲子,但也从未觉得这曲子有什么特别,它不似其他青楼小调那般引人,很是清雅动听,但也算不得有多独特。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和这笛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本不确定那个男人到底是在乎笛还是曲,又恍然想起,上次我吹笛子时,也有个神秘人出现,只不过没被抓到。
当时我便怀疑,是那个男人。
如果真是他,就说明笛子、曲子,都是他在意的。
我这么想着,便又吹了一遍那曲子。
但这次,周围并无异常。
我到底是在戒备森严的王府中,自然也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不免有点儿失落。
我正想着,萧浮生便回来了。
我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惊了片刻,忙起身迎了上去。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萧浮生盯着我手里的笛子,若有所思。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笛子,试探着问:“这笛子……怎么了?”
萧浮生收回目光,问:“这是你娘留给你的?”
我点点头,暂时没向他透露那个男人的事,我现在还不知那男人究竟是谁,对萧浮生来说是敌是友,贸然说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萧浮生又盯着笛子看了一会儿,道:“吹一曲听听。”
“啊?”我没想到萧浮生突然要听曲,愣了一瞬。
萧浮生微微拧起眉心:“
怎么?不愿意?”
“不是,”我忙解释,“阿娘只教过我那一首曲子,我已经吹给你听过了。”
“无妨,”萧浮生走到石凳旁拂衣坐好,“就吹那一曲。”
“好。”我点点头,走到一旁,拿起了笛子。
上次给萧浮生吹这曲子时,我尚不知这笛子和曲子有什么怪异,是以也未刻意去观察他的反应。
这次,我便刻意去观察了一下萧浮生的神情。
萧浮生闭着眼睛,神情看不出享受,倒有几分严肃。不过在我印象中,萧浮生一向是这么冷脸的样子,也无甚奇怪的。
一曲吹完,萧浮生始终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待我落了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向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我一时间有点慌张,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萧浮生看着我,问:“看我干什么?”
我放下手,低着头道:“我吹得不好,怕你不满意。”
萧浮生盯了我片刻,才道:“挺好的。”
萧浮生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我还是隐隐地觉得,萧浮生知道这笛子和曲子的不寻常之处。
但萧浮生不说,我自然也不敢问。
“你入得了耳就好,”我收起笛子,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我想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