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冷冽,寒意刺骨,凛冽的寒风在满城里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眼望去,仿佛进入晶莹玉砌的雪雕世界。
地上铺着一层层深厚的雪,天上还在继续洋洋洒洒的飘着鹅毛大雪,一个极小的穿着破败又单薄的身影一脚一脚的走出一条路……
她不明白,老天下这场雪的意义,是嫌那些贫困的人还不够疾苦吗?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在别人在家享受火的温度时,几条破败的生命悄无声息的离开世界,其中包括从小养大她的恩人。
今天已经头六了,她得找到埋葬的钱。
因为天气的原因,好多店关了门,没有人出门,生意自是不好,她也不好找活。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这是姐姐送给她的,她第一次收到的礼物,她很喜欢。
她重新有了动力,重新踏出脚步,她现在不仅要找到恩人的埋葬钱,还要照顾姐姐,她不能停……
她现在算得上是鼻青脸肿,但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她庆幸她的姐姐看不见,也庆幸恩人在世时替她隐瞒。
活着总会发生冲突。
同为乞丐,并不会都像她的恩人一样心善,并不会抱团取暖、惺惺相惜。
除了乞讨,她也会试着找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做。
许是老板看她年纪小,可怜她,又或是她这张脸欺骗性还挺高,刚好长在了他们的点上。
相比于同类的他们,她赚的较多,这就是让人嫉恨的原因。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比不上一群人的力量,她反抗无果,最终一身伤。
但她也不会吃亏,在一次次斗争中,她也能中伤他们,并且一次比一次凶狠,虽然相较于她,是多么的渺小,但也够了。
她不停的搓着手,嘴里哈出的气与空气中的冷气融合,一时分不清楚。
看着人烟稀少的街道,看来今天是无果了。
她拿出一块破布,数了数铜钱,沉重的吐出一口气,“最便宜的棺材钱都不够……”。
她抬手随意抹了抹嫣红的眼尾,深呼一口气,振作的打算先回去照顾姐姐。
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瘫软的雪人,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似是她巡视的目光太过于久,让他产生了不舒服之感,雪人动了动,冒出了一双黝黑的眼睛,很纯真的看着她,随后是五官精致的脸,粉雕玉琢的,像是落入凡间的小精灵。
如果他不开口的话,婉汐感慨。
“喂,盯着本少爷看什么,谁允许你这么盯着本少爷看的”。属于小孩音的软软糯糯,也有身份从小给他带来的傲气。
婉汐:“……”。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我允许你看我了吗?谁让你看的,再看,小心我收费”。
步惊云:“……”。
步惊云:“?”。
被怼的哑口无言,他羞愤的垂下头,不自觉的嘟起嘴,神情很是委屈。
婉汐不确定的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没有人看见,不对,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有欺负他。
眼神上下一扫,小孩穿着一身白金色的衣服,从衣服的材质和刺绣,可以看出,是过着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真搞不懂你们不缺吃不缺衣的孩子,在家享受温暖不好吗?为什么出来受冬天的罪”。
“我…我是有原因的,再说了,冬天这么美,可以和小伙伴打雪仗,堆雪人,做好多冬天才有的乐趣,你不喜欢吗”?
婉汐:“……”。
她该喜欢吗?
冬天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应该是灾难吧,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
她看着铺满林城的大雪,确实很美,但她只想吃得饱,穿的暖,家人安康,只想拼命活着。
“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讨厌冬天”。
步惊云一愣,随即注意到她冻红的脸、手、脚踝,几乎所有透露出的能看见的肌肤都是冻红、冻伤的,甚至还有些许淤青,衣服也是漏风的破败:“……”。
他突然安静下来,婉汐疑惑,竟然不反怼她。
她把钱塞回腰间,在他面前蹲下,“哪受伤了”?
步惊云懵圈了一下,张了张嘴,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有受伤,就是……”。他拉裤腿,“就是脚崴了,动一下就疼,我不敢妄动”。
婉汐:“……”。
她伸出手碰了碰,无语的白了一眼,“不就是崴了脚吗,真服你这个小少爷了”。
“我…我……
他憋得面红耳赤,羞怯的不敢看她,尴尬,出奇的尴尬,早知道本少爷就算是爬,都爬出这个地方,啊啊啊……
“嘶……
“很疼”。她抬眸快速的睨了一眼,随即放轻了动作,嘀咕道,“我也没开始用力呀,娇气”。
步惊云:“……”。
他反驳:“是你的手太冰了”。
“忍着”。
冷酷无情的小土豆头,步惊云愤愤的想。
“不是,你在我脚踝处摸索什么,不是占本少爷便宜吧,我告诉你,本少爷可…啊啊啊……
“好了”。婉汐拍了拍手,瞥见他因疼痛而溢出的生理泪水,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呵呵,小哭包”。
步惊云:“……”。啊啊啊,羞死人了。
突然,一个身影快速从婉汐身边穿过,刚站起来的她摇晃了一下,差点颠倒在地。
她狐疑的看向穿着和她一样破败,满脸污渍的小孩,多年的经验使她无意识的伸向腰间,是空的。
“站住,你给我站住”。她奋力的狂奔上前,内心急躁得逼红了眼眶,“小屁孩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呢”。
余光瞥见一角,她神情慌乱的冲前面喊叫,“别跑了,小心马车,我不要了,我给你了”。
可来不及了。
车轮失了滑,来不及刹住。
一条抛物线从她眼前滑过,紧接着,雪白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大朵红艳至极的落梅,带着鲜血的幽香。
她忘记了眨眼,一滴泪被风轻轻的带过。
马车主人掀开帘子,不屑的看了一眼,表情很是嫌弃,拿出一笔银票给车夫,“这一看就是被抛弃的孩子,家里也没有人,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还不一定呢,拿笔钱打发他”。
车夫还算有点良心,“老爷,万一他有家人呢,人家来追究……”?
“我不是出钱了吗?他们应该感谢我,这笔钱能帮他们渡过这个极寒的冬天”。
车夫无奈,他还有妻儿老少,他不能得罪,起身走到小男孩身边,把钱塞在他的手里,没有反应,唤了几声,也没有反应,入目惊心的红也刺入他的眼睛,他咽了咽嗓子,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向小男孩的鼻间,然后被吓得猛地缩回手。
他狼狈的摔了一跤,几乎是踉跄的爬回马车,“老爷,老爷,撞死人了,撞死人了,老爷,怎么办……
男人明显一愣,随即不满的指责车夫,满脸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不爽,“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那个样子,反正也活不长,早死一步,晚死一步,都一样,急躁什么”。
“你,去把那钱拿回来”。
车夫神情一呆,“什…什么”?
“需要你家老爷再重复一遍吗?我说,去拿回来,浪费在这等蝼蚁之人身上,真是**……
“好…好的……
车夫忍着胆颤的内心,磨蹭的移动脚步,不敢睁眼看那地上的一抹红。
“算了,不要了”。老爷像是想通,只是神情嫌弃,十分厌恶的瞥了那地上的红色一眼,“算是赏他了,走吧,真是晦气……
晦气……
哈哈哈……
婉汐笑了,她听了无数遍晦气,可从没有觉得这么具象化过,具象得她想笑了,牵扯的微弯的嘴角是笑着的,可眼眶却不断出水,温热的比她身上的气息还要暖。
小男孩躺在血泊里,周边除了从她身上抢过去散落在身旁的铜币,还有几张银票做点缀。
真是讽刺的美啊。
她擦拭了一下不断溢出的泪水,走到他旁边蹲下,认真的捡起地上的银票和铜币,塞回小男孩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扶起他,把他移到后背上。
她认得他,在她家那条小巷隔壁的另一个小巷的孩子。
他还有家人,他得回去。
这么大的雪,如果他的家人出来找他,会不会又增生一场悲剧。
她记得,他有一个母亲,而她母亲生病了。
步惊云移动着脚步赶上,无措的看着她,他感觉,她快要碎了。
她小步小步的极其小心的移动着,但还是摔了一跤,脸滑过冰轧,霎时出现一道血痕,她不在意的爬起,又重新背上小男孩,颠颠撞撞的艰难移动着。
“那个,你……”。步惊云也不明白,不清楚什么心理,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了她。
“还有事吗?小少爷”。
步惊云手一颤,缓缓的收回手,就这么看着她摇晃瘦弱的背影离开。
她刚刚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是厌恶,在她的眼里,他和那些人是同类的,都让她生厌,都不该出现在她的世界。
“小宝,你回来了,咳咳,快过来,可别冻着……
草垫上的病弱女子时不时掩唇咳嗽几声,皮肤呦黄,用得上瘦骨嶙峋来形容。
小宝,她想,她一定是很爱她的孩子,才会用宝这么好的字眼取名。
“王姨……
“婉汐,这么冷的天气,怎么有空来这边,是不是有新活呀,你……”。
她的声音鄂得顿住,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声线颤动的似是要失了声,几次张了张嘴,才发出声,“你…你背上的是……
“小宝……
“……”。
眼泪夺眶而出,她还是想要挣扎,无助的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