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众人皆是一愣。这绕了半天,不是又绕了回来吗?
见众人皆面露疑惑,我快速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所以奴婢推断,刘讳捡到了李昭仪的丝帕,却并不着急还给昭仪,是因为期待下次与昭仪相见。
而昭仪,对于刘讳的骚扰不胜其烦,害怕刘讳的纠缠毁了自己的清誉,所以才要杀了刘讳灭口。”
接下来就看,李昭仪是选择承认杀了一朝长公主,去面对帝王之怒。还是承认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编修,来面对明显不愿得罪她的禁军校尉了。
怕李昭仪回过神来,我赶忙又补了一句:“昭仪不妨仔细想想,奴婢刚才的话,可有道理?”我刻意在“刚才”二字上,加了重音。
提醒李昭仪想一想,方才她一进晾书局时,我告诉她的话。
是想要清白?还是想要活命?
李昭仪此时已经完全掉入了我的圈套,让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只有我给出的这两种选择。
我刚刚的一番话,已经将刘讳的死彻底定性为杀人灭口。
而刘讳身上出现的手帕,让李昭仪几乎是下意识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她杀了公主之后丢失的帕子,出现在死去的刘讳身上,这件事就算是在她看来,也确实像是杀人灭口。
所以这让她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我的推论。
一旦她心里相信了这推论,那么她就掉入了我的陷阱。让她只能跟着我的思维行走,自然也就只能看到我给她的这两个选择。
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承认是自己杀了刘讳。
不然帕子的事情,她根本解释不清,她需要一个理由。
而丢了帕子被刘讳捡到骚扰,不堪其扰才杀人灭口这个理由,可比刘讳在杀人现场捡到帕子被灭口这个理由,看起来无辜多了。
于是稍作权衡,她就承认了是自己杀了刘讳。
反正她本就跋扈,就算是杀了一个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浪荡子,对她来说也本就不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刘讳的命如何同长公主相比?就算她杀了十个刘讳,皇帝也不会要了她的命。何况,她还有我替她早就找补好了的“正当理由”。
想通了这一点,她也就不再慌乱,矫揉造作地拢了拢额间碎发,才开口:“你猜得没错,正是因为此人对我图谋不轨,三番两次地骚扰我,我不堪其扰一怒之下,这才杀了他。怎么?难道你们还要因此治我的罪不成?”
轻轻巧巧地便认下了这个罪名。
“当然不是!”我连忙否认,既然她已经替我背了杀人的这口锅,我便不能让她在此事上栽了跟头,否则等她回过神来矢口否认。我去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背锅侠?
“此人觊觎皇妃,百死难赎其罪!李昭仪不过是替陛下,处置了一个色胆包天企图祸乱宫闱的淫贼罢了!这乃是昭仪身为皇妃的职责所在,何谈有罪。”
怎么说昭仪也是正二品的官身,刘讳一个小小从六品,说杀也不过就是杀了。
我说完半晌,都没有接话。这哪行啊?我只是一个小宫女,此事单凭我的几句话,那可收不了场啊。
“不错,昭仪此举确实无过。”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头去看,正是景缙及时赶到。
景缙乃是禁军首领,掌管宫内大小案件,他开口说没事,谁敢质疑?
李昭仪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既然景大人都说无事,那此事就算了结了。折腾了这大半天我也乏了,剩下的事就由你们来处理罢。”
说完转身就要走,刚走没两步,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我用手指着我说:“你可真的是令我刮目相看啊!本昭仪,记住你了。”
最后一句话里的危险,不言而喻。
我知道这次,是彻底得罪了李昭仪,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这条小命要攥在李昭仪手里了。
可是,没有办法。当时的情况,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明天死了明天再说,至少先把眼前活过去。
待众人都散去之后,我彻底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累死了,真的累死了。
刚刚的我就像是在阎王殿门口来来回回跑了几十趟,差点就折了进去。
以紫年多次潜入禁军处的身手,试了几次想将我从地上扶起,都愣是没扶得起来。
我此时就像是一滩烂泥,彻底摊在了地上没了力气。
最后还是景缙走了过来,将我从地上抱起来送回了屋里。
他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喝完水之后好一会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早就跟你说过,在这宫里,多行不义,必会自食恶果。如今终于是吃到苦头了吧?”
我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先想办法活着呗。”
“眼下是活了,可是这次你得罪狠了李昭仪。她绝对不会像之前一样,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你。”
我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力气想什么以后,能活过今日便是我赚的。
“那也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我仰天长叹,怎么我的每一步,都走得这么不容易!
景缙在我面前坐下来,沉默了片刻,才慎重开口。
“不如,我将你送出宫去吧。”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不行!”
景缙疑惑地看着我,满脸不解,“李昭仪现下没有反应过来,可一旦待她想通,便知此事与你绝对脱不了干系。她会心甘情愿替你认罪吗?
就算她愿意替你认错,可是你刚刚将长公主之死往她身上攀扯,就光凭这一点,她就饶不了你。
不如趁现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出宫,不要再回来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在哪里都能生存得很好,何必一定要困死在宫里?”
如果不是我入宫另有目的,景缙的说法确实是此刻对我来说,最好的提议。毕竟什么荣华富贵,也不会比自己的小命来得重要。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没有达到目的,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出宫的。
景缙看向我的目光,真切而诚恳,而我的目光却有些躲闪,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只好,绞尽脑汁寻找必须留在宫里的借口。
“我……”我的目光飘来飘去,最终还是与景缙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刹那间福至心灵,“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哥哥,我不能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