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心里面已经对于毛骧产生了报复的计划,可是眼下他的这份计划还没有到实施的时候,毕竟父皇的口谕已经传达到了自己这里,别的事情再重也重不过圣上口谕。
于是朱棣连忙回到自己书房,摊开纸笔开始写自己的奏本。
当他的笔刚落在纸上的一瞬间,今日他和胡轲在诏狱里的那一段并不愉快的对话,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胡惟庸毒杀刘伯温一事是陛下是知情的;刘伯温之死是陛下专门授意的;刘伯温站在那里,他便代表的是整个浙东世家大族;浙东世家大族罔顾朝廷利益,肆意扩张势力,刘伯温之死就是陛下给他们送上最大的警告。”
一瞬间,这些来自于胡轲大逆不道的言论,就在朱棣的脑海里来回碰撞。不过虽然他俨然有种感觉,胡轲这些话里边有那么一部分是事实的真相。
然而此时此刻,心里依旧对胡轲这种诋毁圣上行为十分厌恶的朱棣,并不愿意,也没有功夫去将胡轲话里真假两部分内容彻底分开来处理。
最终在烦躁且愤怒的思考过后,他毅然决然的选择,全然将胡轲说的话抛之脑后。
今日这份奏本既然是父皇说的是他想知道自己这些皇子们,对于刘伯温一案有何看法,那么他所要做的便是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便是了,至于胡轲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本来就不是自己真心所想,现如今有如何能够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给父皇听。
心理已经做好了决定,朱棣手上动笔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不多是一份洋洋洒洒的关于刘伯温一案的奏本便已写成。
第二日清晨,当朱元璋看见自家老四递上来的这封感情真挚奏本的时候,心里瞬间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失望。
在朱棣的这封奏本里,他的观点依然是老生常谈的那些内容,所写的东西虽然看上去洋洋洒洒字数不少,但这里面有营养的东西,不能说少,只能说根本没有。
作文的前半段,朱棣先是大肆称赞了,刘伯温先生是多么的智慧,在大明一统天下的过程当中建立了多少功劳。
其后又对于刘伯温之死,表示了强烈的惋惜。文章的末尾,虽然朱棣提到了刘伯温与浙东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可是这小子竟然声称要将这两者分开来看,刘伯温是刘伯温,浙东世家大族是浙东世家大族。
两者虽然相互之间关系不一般,但终究是有所不同。
对于这样一份幼稚的奏本,若是放在从前,朱元璋最多也就是不加理睬,最多劝他多多学习。
可是近日被胡惟庸案闹的十分不爽的朱元璋,在看到自己儿子递上来的这种完全充满着搪塞自己意味的奏本之后,当即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与失望。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皇子在刘伯温一案上的看法,竟然如此的不合时宜。
昔日朝堂上所宣扬的一些场面话,竟然被这活藩王们当成了真理来跟自己复述,这种场景使得本就心烦意乱的朱元璋更加怒火攻心。
于是乎,这一次他决定不再给这些家伙好脸色,他抄起朱棣的奏本就用手中的朱笔作出了批示。
这一日的朱棣因为和胡轲置气的缘故,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今日不去诏狱上班。可是中午吃完饭他刚准备去睡上一觉,就收到了父皇给自己的批示。
打开早上才递上去的奏本一看,上面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在这个差的旁边,朱元璋写了一行大字,“想好了再写”。
“若这写的不是他的真实想法,朕在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下一份奏本若是写得好,朕可以不计较他这一次的欺君之罪。
若这奏本里写的就是他自己真实的想法,那他的这种表现便不值得朕在对他寄予任何的希望。赶紧让他到北平就藩去吧,兴许到了远离朝堂的地方,多吃些苦头,他还能多长进一些。”在写下这五个大字的时候,朱元璋在心里已经给自己这个爱惹祸的四儿子定好了去路。
看到这大大的五个字之后,朱棣当即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昔日里父皇也不是没有让自己上过奏本,可是当时无论自己的奏本写的东西多么的幼稚,自己父皇也顶多是把自己叫过去口头上予以训斥,并且在训斥之后会对自己奏本中不合适的地方亲自进行指点。
像今日这般如此正式的批示,朱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一个驻地因为恐慌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承认之前地上那份奏本的时候,其中多有敷衍之意。
毕竟里面涉及到父皇和朝廷里大臣之间的隐秘,自己哪怕能够分析出一些双方之间的利益交互,却也不好直白的将它写在奏本里面。
同时因为胡轲前一日呛了自己的缘故,使得他在写这篇奏本的时候,也并不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写,里面很多夸张的内容,完全是他为了反对胡轲的想法而写出的不同意见。
原本他以为这也不过就是父皇一次例行作业罢了,虽然里面有对自己考教的因素,但此时已经身上扛着一个大锅的朱棣,不觉
得现如今是自己出风头的好时机。
可是现如今这种直接打脸的朱批,却让朱棣意识到父皇这一次是动真格的。自己若是下一份奏本还提不出什么正儿八经的建议或者有价值的看法的,那么迎接自己的,势必不会是一个好的结果。
想到这里,朱棣不禁陷入了纠结之中。
父皇给的压力就在那里,在这种重压之下,朱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将胡轲的那些观点稍加修改,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呈递到自己父皇面前。
而这一边当燕王殿下还在,因为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真实想法汇报给自己父皇的时候,那一边在诏狱里,胡轲正以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望向了站在自己监牢门口的那个穿着飞鱼服、握着绣春刀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