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华醒来的时候,生生吓了一跳。
不为别的,就是,天花板怎么离自己这么远了?
往日自己在小床上站起来就能顶到头的天花板,此时眼看着,就算站着跳一下,手尖都够不到。
不止天花板,这床边粉了吧唧的帘子又是哪里来的?
她晕乎乎地从床上坐起来,便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房间,也,太大了吧?
哪里还是她那间小龟壳屋子。
她懵懵地站起来,摸了摸床边的绑帘子的金牡丹样式的坠子,又摸了摸屋子中间的檀木小桌,又掐着腰,附身瞅了瞅地砖上的紫藤样纹理,越看越迷瞪。
“小丹华醒了?”
屋门吱呦一声打开了,朱大婶端着个青瓷碗走了进来。
“赶紧把这碗药喝了吧,绿珀果后劲大,若不喝药指不定还得迷瞪上几日。”
“后劲儿?什么后劲儿?”
听丹华这么问,朱大婶一脸感伤,“真是个小迷糊,你此前可真真是九死一生啊,说起来都怪朱大婶……”
于是,朱大婶就噼里啪啦地把方才那档子事儿说了出来。
“所以大婶早就跟你说过,切不可觊觎君上。”
一段长篇大论后,朱大婶做了个点睛总结,执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世上竟还有让人口吐真言的果子?我这个果子树竟然都不知道!”
丹华一脸惊叹。
“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极方之内不生花木,那绿珀果都是从极方之外来的,每年也就那么极短的时间能吃到。”
朱大婶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拉着丹华的胳膊说,“这绿珀果还有个极有趣的说法,听说吃了这果子之后,说出的真言会受果子口味的影响,若果子是甜的,真言便也会甜丝丝的,若果子是酸的,真言也会跟着酸溜溜,若是苦的,那真言都会是哭着说出来的。”
丹华细想了下自己午饭时吃到的那几个果子的口味,“若是酸里头带着点苦呢?”
朱大婶被问住了,“这却没听绪布那老头儿说过,约摸是酸溜溜里头透着苦兮兮?”
“朱大婶可确认,在我吃完果子后,没同你们君上说过什么?”
她心里头对于择方的真言,真是不敢想象若被择方听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君上看起来平静地很,即便说了,怕也没说什么太出格的,况且绪布也说了,吃完果子,若旁人不叫你的名字,即便和你说再多的话,你都听不到耳朵里。”
丹华仔细想想,也很是放心,她心里头也没什么紧要的真言。
关于魔头那一堆的真言,若真被魔头知道了,怕她如今死不了,也得再挨上个奇奇怪怪的刑罚。
古怪的是,自己怎么被魔头遣到了这里,更古怪的是,朱大婶当时明明就在现场,竟然全然摸不着头脑。
丹华此时仙元仍是迷迷糊糊的,想不明白也不大想细想。
她想着大约就是绪布老头儿的医术又精进了,如今即便隔着个几百步也能生药引子的功效,那择方必然是能多远便多远地把自己给丢出来。
这东菲阁是一个三层小楼,第一层是一间议事的厅子,配着两间小厢房,第二层是两间更大一些的房间,最讨人喜欢的是第三层,竟是一个露天的茶室配着一个大露台。
朱大婶陪着丹华把每个房间都摸排了一遍,边走边说,“听说千万年前,这东菲阁里头曾住过老君上的爱慕之人呢!”
丹华登时两眼放光,“老君上是谁,择方他爹?”
朱大婶白了她一眼,“怎么说极方和神界也敌对了这么多年,你个神族之人,连上一任极方大君是谁都不知道?”
丹华不以为意,“我又不是领战的征战大神,不知道有何奇怪。”
“奉天德仁英武圣君,旌罗。”
“哦。”丹华扶着露台的栏杆,看着远处五颜六色的几个山峰,漫不经心地回了声,心想上一次看到那样的山峰,还是她初初被小狐狸引入极方之日。
从那以后便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待她回过神来,才细品了朱大婶的话,便猛然一惊,“旌罗?上一任极方大君便是旌罗?”
朱大婶点头,“虽君上出现之后,有几个族君自称是极方大君,最近的灵族族君也名义上统领极方百余年,但没有哪个得了所有极方族人的认可,自旌罗君上之后,便只有我们君上算是真正的极方大君。”
丹华越发讶异,“择方是旌罗的儿子?孙子?”
朱大婶不大高兴,“休要胡说!”
丹华又想到个顶重要的,“旌罗竟还有爱慕之人?”
那样个盖世大魔头,恨不得把天地都搅翻了,听他的事迹只感觉他恨天恨地
,总之没有他不恨的,没想竟还有爱慕之人?
“我也只是听说,那时大婶也还只是个不经事的小孩童,不懂得那么多,不知真假。”
“定不是真的,”丹华颇为自信地断言,“如旌罗那般的,怎会有爱慕之人,讲不通讲不通。”
朱大婶对这一段说法也是云里雾里,也没再和丹华争辩,下楼回厨台做饭去了。
丹华仍扶着栏杆,放眼俯瞰整个极方。
极方之内三层高的阁楼并不多,是此丹华的视线几乎畅通无阻。
初来极方之时,丹华便觉得极方是个颇为艳丽的地方,万物的颜色都要比外头浓上一些。
今日这么登高望远,越发觉得极方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一个个院落围着主殿,很是整齐地铺展开来,每个院落不管大小,都会栽上两三个树,每棵树不是开着艳丽的花儿,便是结着水灵灵的果子,放眼是一片花开富贵,硕果累累。
极方不似神界时常云雾缥缈,常年干净澄澈。
这么一眼望去,最远处的山峦都看得颇为清楚,颜色也没有半点折损,仔细看,似乎还能看到山上一棵棵的花树。
有机会定要到山上去瞧瞧,站到那山顶,整个极方才是真正的一览无遗。
丹华这么想着,就想到个顶重要的事,被那个绿珀果子耽搁的,她今日错失了给魔头裁纸的差事!
今日不裁纸,明日便出不去主殿,这损失可太大了。
丹华懊恼地抬起拳头想拍栏杆,又看那栏杆是石头做的,看起来颇硬,又将手恨恨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