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突出的两只眼睛像两只装满了疑惑的大碗,用嘶哑的嗓音问道:“你们也是郎中?”
司萼走近了一些,却没有靠近门,答道:“是的,他们是我的同伴,路上耽误了。”
莫戈看见司萼同样戴着口罩,不同的是司萼脸上的口罩是黑色。
闻言,村门口的守卫挤出来一个怪异的笑容:“郎中,郎中!你们好,请进!”说完,还递给了莫戈和程迪克一人一个黑色的口罩。
程迪克正要伸手接过,却突然顿住了——这守卫的手臂非常纤细,并且呈现一种诡异的黑绿色,上面长满了疙瘩,看着恶心至极,怎么也伸不出手了。莫戈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伸手都接了过来,还给守卫道了声谢。
守卫朝他们恭敬地弯腰,打开了门,莫戈和程迪克顺利进了村。
莫戈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什么也看不清,但她总觉得似乎有人在其间窥探。
刚一走进来,莫戈就感觉到了不适,因为她再次闻到了那股白雾中的腥臭味,甚至要比山间雾里的臭味更浓。
司萼已经转了身,言简意赅:“把口罩戴上,跟我来。”
这并不是什么口罩,而只是一条黑色的三角长巾,莫戈和程迪克学着司萼的样子把长巾戴在了脸上,那股腥臭味也跟着淡了不少。
程迪克快步跟到了司萼旁边,问道:“哎、小姐姐,这里是……”
司萼头也没回地开口,声音冷淡:“我叫‘傅苗苗’,不是‘小姐姐’。”
傅苗苗?
莫戈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司萼的眼睛,她认错人了?不会呀,眼前的少女穿着的衣服分明还是下午司萼穿着的那一身衣服,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女孩似乎要比司萼矮一些。
难道真的不是司萼吗?
突然莫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有些后悔:她刚洗完澡换了衣服,所以现在的自己正穿着一条白色的睡裙。难怪一开始见到程迪克的时候他吓成那样,看来是把自己当成女鬼了。
“傅小姐,你、你好,我是、是程迪克。”
傅苗苗嗯了一声算是作为回答。
“那个,你,你是人,对吧?”程迪克依旧挂着笑脸,但结巴的语速表明了他此刻内心的恐惧。
傅苗苗点了点头。
“呼——”程迪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明显松了一口气,退到了莫戈身边,小声道:“别担心,她和咱们一样也是人。”
莫戈:“……”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了。
你说他傻吧,他知道去确认和质疑;你说他聪明呢,别人说了一句他就信了。
进了村子后,天空才展现出原本的样子。
此刻已接近黄昏,莫戈搞不清楚为何自己当时明明已经凌晨12点了,现在的时间却还没有日落。
一路上没有再看见其他的人。
这里乍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村落,房屋虽多,家家户户却大门紧闭,看不出半点生气。更奇怪的是这里没有路灯,路上却树立着一个一个木质的鸡头。鸡头的眼睛上没有瞳仁,只有惨白一片。
莫戈自醒来后,就发现了这里与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有所出入,现在内心的怪异感更甚。
但比起那点怪异感,更让莫戈有些焦躁的是她心中的兴奋感竟然变得愈发强烈了。
“哎呀,郎中们到齐了!”
傅苗苗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广场的空地,正中间是一个升旗台,台子两边各有一个木质的鸡头,台子上正站着说话的那个人。他和守卫一样,脸上也戴着白色的长巾。穿着一身黑黄相间的长袍,头上戴着黑色的幞头,一副古代人的打扮,声音同样是令人不舒服的喑哑。
听见他的话,台下站着的人都转过头来,他们都戴着和莫戈一样的黑色长巾。看样子似乎并不是村子里的人,而和莫戈一样,是台上人口中的“郎中”。
傅苗苗领着他们站到了台子的最右侧。
程迪克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靠近莫戈,小声道:“莫歌,他们都在看我们。”
莫戈:“……”这么明显的打量能不注意到才是奇怪了。
自从他们三人出现后,其他人的目光都大大咧咧地放在她和程迪克身上。那种目光说不上友好,充满了探究、比较、害怕和审视。
莫戈比较在意的是站在傅苗苗身侧的那个女人,因为只有她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眼神,而傅苗苗则似乎朝着那个女人微微点了点头。
“各位郎中,我是村长秘书。”台上的人说着伸开了手,他的手和守卫一样,纤细但长满了疙瘩,不同的是他的手臂皮肤是土褐色的,莫戈身旁的程迪克非常明显地激灵了一下,看样子吓得不轻。
村长秘书高伸着两只手,像是唱戏一样地叫着:“村长这一病就是大半年,咱们这些当村民们担心死啦!啊,我们全村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啦!郎中们,可一定要帮我们治好村长啊!”话音未落,他就开始伸着两只
手转圈,速度越来越快。
偶尔掀起的白布下露出村长秘书长满了脓包的脸和裂到耳根的嘴巴,伴随着怪异的叫声,让这片夕阳看着更像恐怖片了。
现场的所有人噤若寒蝉,程迪克在一边已经抖成了筛糠,莫戈朝他看去,发现小伙子脸色发白,头上都是冷汗。
莫戈不自觉抿唇一笑,她还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莫戈正想宽慰一下程迪克,就察觉到了右边的视线,站在傅苗苗身旁的女人正歪着头看莫戈。见莫戈也看了过来,女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又收回了视线。
她好像也并不害怕的样子,莫戈想着,决定注意一下这个女人。
台上的村长秘书还在一边大叫着一边转圈,速度已经快得出现了残影,莫戈皱眉看着,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安。突然,村长秘书面朝众人停了下来,保持着高举双手的姿势喊了一句“郎中一定要治好村长啊!”就跪了下去,接着就不再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程迪克拉着莫戈抖啊抖:“莫、莫歌,他、他、他怎么不动、动了……”
莫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胆大的男人已经走上台子,来到了村长秘书旁边。他伸手拍了拍地上的秘书,谁料村长秘书就直接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倒了下去。男人的表情变得慌乱起来:“他、他死了……”
站在正中的女生突然叫了一声,指着倒在台子上的村长秘书慌道:“你们看!”
只见倒在地上的秘书身上突然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许多巨大的脓包,那脓包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很快撑破了他身上的衣服。
莫戈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朝站在台上那个已经愣住的男人叫了一声:“躲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脓包砰得一下炸开,一大股漆黑粘稠的液体从里面喷射出来,台下的人有些反应快点的躲了开,反应慢点的身上都被溅了一些。最惨的是站在台上的那个男人,大半个身子都沾上了这个黏液。
那男人嚎叫着跑了下来:“卧槽,什么东西!”
台下沾到了黏液的人也开始骂:“靠,好恶心,怎么擦不掉!”
奇怪的是那些黏液像是有生命一样,在那些人的衣服上越扩越大。
一些人人直接跑到一旁大吐特吐,另一些人也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
“呜呜呜……这里是哪啊,我好害怕……”
“莫、莫、莫歌……”程迪克已经结巴到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广场上的木质鸡头突然开口了。
程迪克直接被吓出了猪叫,躲在了莫戈身后,傅苗苗对程迪克的行为翻了个白眼表示尊敬。
“咯咯咯,郎中们,天快黑了,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
说完,最左边的鸡头突然转了个方向,指向了左边的路。
人群没有一个人行动,那鸡头又转了回来,重复道:“咯咯咯,郎中们,天快黑了,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吧。”
“咯咯咯,天快黑了,天快黑了。”
“咯咯咯,天快黑了,天快黑了。”
终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迈出了步子,他刚走两步,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茂哥,别、别去。”被叫做“茂哥”的男人转头安抚地握了握那人的手,说道:“天黑了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更危险,走吧。”
有人开了头,陆陆续续地也有人跟上了茂哥两人。
“莫、莫、……”程迪克还沉浸在恐怖当中,莫戈知道他他想说什么,拉着他也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
随着一行人往前走,路边的鸡头都跟着转了方向,似乎在为众人指引道路,最后停在了一个二层小楼的院子里。
莫戈和程迪克走在最后,两人刚进来,院门就突然自动关上了,可怜的程迪克又被吓了个激灵。接着有人推开了小楼的门,其中走出来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的女性。能认出她是女性,只因为她穿着长裙,但和那些人一样,她的眼睛也外突得吓人。
女人向众人鞠了一躬,开口说道:“欢迎各位郎中入住招财客栈,我是客栈的掌柜。村长为各位支付了七天的房费,这七天我们客栈食宿全包。餐厅在一楼,郎中们的房间在二楼。需要提醒一下各位郎中,咱们这晚上很危险,尽量在白天外出哦。”
这位掌柜的嗓音同样嘶哑,但比起莫戈刚刚遇到的那两人要好了很多。
掌柜的说完,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把木钥匙:“这钥匙只有一把,郎中们不要弄丢了哦,弄丢了的话,是需要赔偿的。”
不知道是不是莫戈的错觉,这掌柜的在说到“赔偿”时似乎发出了笑声。
“茂哥,我能和你一起住吗?我、我害怕……”
和茂哥站在一起的原来是个女孩儿。
还没等茂哥说话,掌柜的就突然凑到了女孩面前:“这位郎中,我们客栈只有单人间哦。”
那女孩儿明显被吓了一跳,颤着声音道:“单人间,挤一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