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屠夫从未提及过我妈的死因,我也从未问过。
反正我就是一个娘死爹没,舅舅不亲,姥爷不爱的怪胎!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只是,杨聪这时候跑来告诉我,我妈现在才死,我不免有些错愕,错愕之余还有些好奇,这么些年,她...她都没来看过我?
“小五,你妈死了,我们特地找你回去奔丧,毕竟...毕竟你是她唯一的孩子。”
杨聪说完,杨开胜立马飞速朝我瞄了一眼,然后接着说道:“骨肉相连,于情于理你都该回去走一趟,你身上流着的还是我们杨家的血!”
他这一说完,我立马翻起白眼,现在知道我是杨家的血脉?那我被人欺负,被人辱骂的时候他们在哪?我被人砸碎脑袋,食不果腹的时候他们在哪?现在我长大了,就知道要人了?
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眉头紧蹙,二话不说就开始赶人。
“你们找错人了,我姓时,流的也是时家的血,跟杨家半毛关系都没有,你们爱上哪上哪?这活我们不接,快滚吧!”
我推搡着杨开胜,一脚踹开大门,示意两人出去。
那杨聪立马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时屠夫:“时老弟,小五既然喊你一声爹,我也算你半个大哥,算来算去我们也算是一家人,我妹命苦,没能抚养时五,但毕竟生恩一场,你不能不让小五去给她送终啊!”
杨开胜也跟着喊道:“杀猪的,我杨家白白的给你送了这么大个闺女,你怎么着也该报答我杨家吧!”
两人一唱一合逼问时屠夫,势要他同意守灵,然时屠夫神色平静的看着我,始终不发一言。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无事不请守灵人,说吧,尸体有什么问题?”
“你胡说什么呢?杨慧的尸体好好的,能有什么问题?”杨开胜昂着脖子,面红耳赤,如同发怒的公鸡。
“那就快滚!瞎几把闹什么?”我看时屠夫没有下文,便不耐烦的将两人轰出去,那杨聪咬着牙,眼神松动,接着膝盖一弯半跪在地上,抬头时,脸色灰败:“时老弟,不瞒你说,杨慧确实死不瞑目!如若你不去,遭殃的还有小五!”
我脸刷的下就白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爸,你别听他胡诌,我跟杨家早就恩断义绝,她杨慧死不死的跟我半毛关系都没有,你可去别淌杨家这淌浑水!”
话音刚落,青天白日的,突然刮起一阵妖风,打的门框哗哗作响,那杨氏父子如同惊弓之鸟,抖如糠晒。而我,后背也泛起一阵刺骨的凉意,妈的?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点渗人,就像是被人盯着似的。
时屠夫神色凝重,他看我不住的寒蝉突然就点头同意,杨聪大喜,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时老弟通情达理,杨家感激不尽,今晚是杨慧停棺第一晚,车就在外面,咱们马上动身!”
时屠夫摆手:“我还需准备家伙,晚些再走!”
“你这人怎么不识...”
杨开胜还想逼逼,杨聪一个眼神,这老头一下就没脾气了,乖乖跟着杨聪上了车。
等二人走后,我立马撅起嘴:“爸,干嘛同意那家伙的请求,咱们钱已经够用了。”
这些年,时屠夫走南闯北替人守灵,已经攒下不少积蓄,虽然杨聪给的酬金很诱人,但还不至于令我动心,再加上,我不想跟杨家人扯上任何关系,特别是...棺材里,还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妈。
一想到她,不知为何,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寒气一个劲的往骨子里钻。
“你抖什么?不舒服?”时屠夫眉头微蹙。
“还不是怪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把我房门打开,冻死我了!”
我抱着胳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感觉更冷了!
“你房间被打开了?”
时屠夫脸刷的下就白了,整个眉头绷成一个川字。
“不是你开的么?你站我床头还看我来着.....”
我不解的看着他,直到时屠夫的脸色由白转为铁青。
“我从未去过你房间!”
时屠夫一字一句如同炸雷,我脑袋嗡的一下就空白了。
不是时屠夫?哪是谁?
屋内突然再次刮起一阵阴风,如同凄厉的女声在哀嚎,震得我耳膜生疼。我眉心一跳,立马就想到我那素未谋面的妈,身上立马激起密密麻麻的冷汗。
“收拾东西,咱们立马动身!”
时屠夫脸色铁青,转身进屋拿家伙,我也不敢一个人多呆,便跟着他走进房间。见他还是背着杀猪时的大背篓,里面齐齐的摆放着他的工具,杀猪刀,香烛等。
“小五,这个东西你拿着!”时屠夫将一串由硬币大小般的铁环穿成一条腰带递到我手里,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
“爸,这是什么东西,还怪沉的!”我摸索着铁环,发现上面遍布痕迹,锈迹斑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我特意数了数,足足有九个。
“让你系就系,哪里这么多话!”
时屠夫没有给我好脸色,自从杨氏父子一来,他皱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我不敢惹他
,连忙接过系在腰间,好家伙,还真有点沉,还好,平时他让我绑沙包负重训练,我适应了片刻,便跟平常无异了!
日近晌午,我俩胡乱对付了两口,便朝杨聪给的地址前进,难怪这么多年杨氏父子杳无音信,竟然搬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我们没有叫到车,光是走路,估计天黑才能到了。
一路上,我紧跟着时屠夫的背影发呆,心里突然有些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时屠夫从未跟我提过一字半句?而那杨聪说过,杨慧一死,连我也要遭殃?联想到这几日的诡异经历,我不由得有些好奇:“爸,我怎么听村里人说,我妈当年就死了啊?怎么现在又冒出一个妈?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时屠夫身形一顿,我立马与他并排而行:“黄姨也说过,当年你亲眼看见我妈死了呢?”
幼时,村里人传我是被时屠夫拐来的孩子,黄文兰怕我上当受骗,隐约透露我母亲难产而亡,当时时屠夫就在身边,看我可怜才把我抱回家。
时屠夫白了我一眼,没再言语,反而加快脚步。
我自讨没趣,紧跟而上。
到了吴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进村,就远远听到一阵哀乐,远处灯光闪烁,看样子就是我们要找的灵堂,我们立马摸了过去,迎面而来是一幢破旧的小平房,屋外,杨氏父子翘首以盼。
“时老弟,你们来了!”
杨聪让我们进去,穿过大门,屋内冷的吓人,仿佛进入了冰窖,我看他俩都穿着一层厚厚的袄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杨聪打着哈哈:“人老了,不中用了!”随即还拢了拢衣服的领口。
穿过大门就是堂屋,里面烛火通明,正摆放着一具漆黑油亮的棺材,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就你们两人?”时屠夫发问。
杨聪点头:“三日后上山,这几天辛苦你们了,要什么旁边屋子都有,我们先走了!”
说罢,带着杨开胜急匆匆的离开。
时屠夫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照规矩,我们得先去棺材前燃一炷香,以示对死者的尊敬,我从背篼里掏出香点燃插下,起身时,一种诡异的感觉萦绕在我心头。
看看吧!棺材里头就是我妈,我朝思夜想,从来没见过面的妈。
我鬼使神差望了一眼,棺内,杨慧面色惨白,两颗漆黑的血窟窿正死死的看着我。
“啊啊啊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