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嗷呜一嗓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时屠夫连忙跑了过来护在我的身前,
他猛地朝棺内一望,也是惊跳得后退了几步,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再往前时,手里握着他那把常用的杀猪刀。
守灵人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巧,就图一个胆大,毕竟常年与死人打交道,守灵途中,最忌讳大呼小叫,自乱心神,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一些东西钻了空子!
“你在大呼小叫什么?没了规矩!”
时屠夫面色阴沉,握着杀猪刀的右手泛起根根青筋,我连忙解释:“爸,这杨慧咋还睁着眼?怪吓人咧!”
“少见多怪!都忘了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么?”时屠夫伸出胳膊将我拉了起来,同时他靠近棺材的一侧,开始细细打量起杨慧来。
我也跟着望去,棺材里,杨慧一身黑色寿衣,将脸色衬得更加阴森惨白,她眼睛瞪得老大,甚至眼眶周围都渗出乌黑的血渍,连带着鼻下部位都有些变形,整个人呈现一种怪异的紧绷感,就像是这杨慧随时都会从棺材里跳出来似的。
我有些不敢再看,便缩着脖子藏到时屠夫的身后,“爸,我感觉有些不对!”
我与时屠夫守灵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尸体,老话说,死不瞑目,必定是生前有怨,怨气难消则化煞。而这杨慧的眼珠子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指不定多凶呢!一时间,我明白杨聪为什么找我们来守灵了?
人死咽气,停棺三日!生者守灵,逝者往生,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如若不设灵堂,不守灵,待亡者回魂时,见无人供奉,便会怨气难消,更无法安然下葬,化煞作祟殃及家人,因此也就诞生了我们守灵人这一行当!
有普通人家安详去世的,便通常是其亲人好友守灵,只有无辜横死,或孤苦无依,或财大气粗的人家才会需要我们守灵人,而杨慧死状如此恐怖,难怪这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是有些不对!”
时屠夫啧了一声,掏出他早准备好的油灯点了起来。
腥味夹杂煤油独有的味道传来,让我浑身一激灵。放在平时,时屠夫是绝对不会点燃这盏油灯,今晚看来不妙!
油灯又称长明灯,初设灵堂都会点燃这么一盏油灯,只为亡灵照亮回家的路,杨慧的灵堂也不例外,棺材正上方,也同样高悬着。
然时屠夫的这一盏油灯不同,初进守灵人这个行当,第一件事就是制作锁魂灯,这是用数百只黑狗的尸体炼成的尸油,一经点燃,只要灯不熄,寻常鬼怪根本无法翻起风浪,因此也弥足珍贵,不是紧急时刻,时屠夫根本不会拿出来!眼下,当真是万分凶险了!
“小五,你去把灯放在杨慧头上!”
“我?”我有些不情愿,根本不想在去看杨慧的脸。
可时屠夫板着脸,我又不敢拒绝,只得巴巴的拿走他手里的锁魂灯往杨慧的棺材上面靠。
“警醒点,别碰着尸体!”时屠夫出言提醒。
我猛地清醒,差点把这茬忘了,死尸最忌沾染人的活气,稍不注意就会尸变,要把油灯放在杨慧的额头上,又不能触碰她的额头,这还真是个技术活,我心里有点埋怨,这家伙,明明比我经验丰富,却偏偏让我来,真是苛刻!
心里不满,可手上却不敢丝毫懈怠,我端着油灯,缓缓地走到杨慧的头的上方,杨慧那狰狞恐怖的脸再次跳进我的眼睛。
我咽了口唾沫,紧咬着后槽牙,将灯小心翼翼的端到额头上方,屏气凝神就要放时,却突然瞥到这杨慧好似不一样了,她的眼睛明显睁得更开,眼珠子几乎爆出眼眶,连带着她的山根部分都在往上倾斜,将她的嘴角微微拉扯起,嘴巴竟然有微微张开之势,乍一看,这杨慧就像是在呼吸!
怎么回事?
我眉心一跳,这杨慧难不成会动?
再联想到昨晚我床头之人,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妈的,这杨慧不会是在装睡,等我靠近她突然跳起来咬我手吧?我瞬间就不敢再动了,那时屠夫见我犹豫,便皱着眉头开口询问:“发生何事?”
“没....没什么...”我干笑两声,不敢在他面前露怯。
“那你还不动手?磨蹭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帮你?”时屠夫板着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不用..”我立马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时屠夫待我严苛,从小把我当男娃一样训练,每每我坚持不住时,他都低头不语,在屋子里沉默。有时我会听到他在低声叹气:“偏偏是个女娃!”因此,我更不可能在他面前示弱,我要证明给他看,我咬着牙关,垂头看向棺内,准备速战速决。
弯腰,俯身,放灯,一气呵成!我甚至能闻到杨慧身上散发的淡淡尸臭味,辛辣刺鼻又让人窒息,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我赶紧撒手,却在起身的瞬间看到杨慧的嘴角迅速抽动了下。
“怎么回事?”我以为我看错了,正诧异之时,杨慧的嘴角竟然迅速上弯,她.....她在笑?
杨慧扯开嘴角迅速往两边上扬,直只裂到了耳根,而她的眼睛因巨大的拉扯力砰的一声爆裂开来,我因躲避不及,
那眼珠子直接爆到了我脸上,腥臭弥漫,我连忙用手去擦那污血,却擦下自己大块大块的脸皮,啊啊啊!!!
“小五!”一声暴喝将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低头,发现油灯端端握在我的手上,而杨慧双眼巨睁,依旧是那副狰狞的面孔,正死死的盯着我看。
我顾不上许多,赶紧将油灯放在她额头上,慌忙逃离了棺材旁。
“刚才发生了何事?你碰到尸体了?”时屠夫看我满头大汗,厉声询问。
“无事!我只是突然有些冷罢了!”我随意找个借口遮掩过去,心里却打起鼓,刚才事发突然,我根本就没注意到我碰没碰尸体?不会出事吧?
我抿着嘴唇,虚靠在一旁的墙角,却不住的往棺材瞟去,约莫半个钟过去,那杨慧也没有任何异样,我心里的石头才落下,我应是没有碰到她,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我太疑神疑鬼,产生了幻觉,必须多加警醒才是!
过了12点,灵堂内一如既往没有异事发生,时屠夫将一大迭纸钱扔进火盆,火苗跳跃,让我的眼睛也开始眨巴起来。
“小五,你去睡会吧,这里我有看着!”时屠夫静静的坐在墙角,面色平静。
我揉了揉眼睛,急忙摇头:“爸,我不累!”说完,立马打了个哈欠。
“快去睡!睡醒了替我!”时屠夫的语气不容拒绝,我默默起身,转身走到隔壁屋子。
记得刚来的时候,杨聪说过,需要什么就到这里来取,我刚进屋,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我立马皱起眉头捂住鼻子。
“真不爱收拾!”
好歹是居住的地方,怎么能跟狗窝一样?
未免看了糟心我索性没有开灯,月色明亮依旧能看到地上到处堆放着杂物,霉味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让这里闻起来就像个垃圾场,我好不容易穿过一大片不明的垃圾物体走到尽头,那里正摆放着一张简单的床。
床上随意的堆放着两床被子,看样子应该是为我们准备的。我直接连鞋都没脱就翻到床上,好家伙,差点没给我熏晕。
床上又腻又滑,床单似乎都被睡出了包浆,散发着一股恶心的油腻味道,我暗骂这杨氏父子不爱干净,外表光鲜亮丽,骨子里竟然是邋遢鬼投胎,难怪杨慧身死没人帮忙,这环境谁来谁都得脱成皮。
可我实在是太累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在上床的那一刻得到释放,眼皮就开始打架,又想着赶快休息会去接替时屠夫,便咬着牙躺在床上,脏点就脏点吧,我不盖它被子就是了,谁知道那被子经历过什么?
我抱着胳膊,蜷缩成一团就闭上了眼,我睡得很快,却睡得十分不安稳,这房子真的是太冷了,就好像睡在冰窖里似的,让我浑身不住的哆嗦,我迷迷糊糊的伸出胳膊去摸被子盖到身上,却丝毫不起作用!
我忍不住泛起埋怨,妈的,这杨聪屋里是怎么搞的,这被子是石头做的吧,怎么又冷又硬,不仅不保暖,怎么还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快把我压死了!
我眯着眼睛,一阵埋怨!伸出胳膊想把被子掀下去,却摸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
妈的,被子怎么还发霉了啊!真恶心
....
不对,被子怎么会发霉!
我猛地睁开眼睛,那哪里是什么被子,分明是杨慧披散着头发,嘴巴大张,漆黑的瞳仁暴凸,正阴恻恻的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