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谭先生?”
黄道爵试着将这三个字在嘴里重复读几遍。
他见过的人不多,确实没见过姓谭的,更不说还让人称呼为“谭先生”的。
“那个,谭先生,你今天走了很远的路吗?”小妹被两人的谈话吸引,支着小手,好奇地问道。
她本来胆子就比较小,起初对面前的陌生人还有点忌惮,可过一段阵便放得开了。
“是啊,正好遇到暴风雪了。”
谭先生冷静地回答道,此时他才握住勺柄将炖菜往嘴里尝一口。
“味道有点淡了。”
他只是轻尝了一小口,随即将勺子仍回桌面,双手交叉,一脸凝重地盯着壁炉中跳跃的火焰。
“可惜厨房的菜刀不知道为什么全都不见了,要不然还能把肉切细一点,就更入味了。”
一直沉默不做声的奶奶轻轻地摇摇头。
黄道爵留意到,她面前的那碗汤也完全没有动过。
是不好吃吗?黄道爵心里纳闷,他倒是觉得今晚的炖菜味道很不错。
腌白菜的酸甜配上滑嫩吸汁的红苕粉,别提还有能嚼的大块猪肥肉。放在往常,完全是过年才有的待遇,而且还是大菜。
手不自觉地一勺接着一勺,他很快就将面前的那碗席卷而尽,又起身擅自用汤勺盛出一碗。
“爷爷还没回来吗?”
冷不丁,黄道爵扭头问向坐对面的奶奶。
此时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木柴在火中燃烧发出的轻微爆裂声,四颗心脏的跳动声也异常清晰可闻。
谭先生静静地独自坐在餐桌的一端,而那正是爷爷平日里的固定座位。
黄道爵的目光无意间投向窗外,只见暴风雪愈演愈烈,寒风裹挟着雪花,像无数白色的幽灵在夜空中舞动。
瞬间,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爷爷去哪里了?
“他,他......”
奶奶从嘶哑的喉咙中,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
她试图将心里想的话组合成一个易懂地句子,却立刻被谭先生抢过话头。
“他已经吃过了,现在在地窖睡觉。”
“地窖,为什么要去那里睡觉?”
黄道爵眉头紧锁,满脸不解。
那地窖阴暗潮湿,一般只是用来堆积着各种杂物和储存着过冬的蔬菜,爷爷不好好在他的床上睡觉,为什么偏偏待在地窖。
谭先生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谭先生解释道:“因为我一个人要睡一张床,他就大方留给我睡了。”
这回答就是把话题说死,不让人继续往下面问,但黄道爵可还不懂人情世故。
“那我送一些吃的给他,天冷了还是要吃点热的。”
地窖虽只需铺上干草和毯子就能勉强度过一夜,但近年爷爷身子已不如往日硬朗,黄道爵想着也该多送床被子和食物去。
“不用,他现在应该睡着了。”谭先生厉声阻止他。
“我还是去一趟。”
黄道爵说罢便要起身,忽然被谭先生迅速挡在身前。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一块坚硬冰冷的物体抵靠在少年的腰间,男人轻咬住他的耳朵,小声警告:“我来就行了。”
那东西是一把枪......
黄道爵一时间原地愣住,他从教科书上了解过枪支的可怕,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拥有了一把枪,便足以轻易夺取他人的性命。
而如今闯入他家的这个陌生男子看上去可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人!
他手里恰好有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枪口抵在他身上,企图无声地威胁他。
不过,两人的对峙仅持续数秒,谭先生就松手走到炖锅边舀了一碗汤水,“我说了,我来就行。”
说罢,他转身走去,甚至黄道爵等人都从未告诉过他地窖的方位。
不一会儿,谭先生端着空碗从地窖上回来,望着还站立的黄道爵,神情平静,淡淡笑道:“他吃了一些,又睡着了。”
听完,黄道爵才感觉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他刚刚还在担心爷爷会不会已经被杀害了。
按谭先生这样说,爷爷他目前还算安全。
但毕竟他手头还有把枪,对屋里其他人也算个不小的威胁。
等所有人吃完饭准备下桌,谭先生把黄道爵和小妹喊住。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黄道爵下意识紧紧抱住小妹,握紧双拳,他可不想和眼前的人玩什么游戏。
“抽鬼牌,你知道规则吗?”
谭先生无视他的反抗,低头从衣服里掏出一盒陈旧的扑克牌,摆在兄妹眼前。
他先从牌堆里抽出一张大鬼牌,熟练地将其余牌平均分成三份。
“我们每个人先各自拿一迭,然后轮流顺时针从对方手里抽牌。点数相同的对子可以消掉,看看最后小鬼牌留在谁的手上。”
黄
道爵在学校和同学玩过这个游戏,规则简单上手并不难,但考虑现如今这个局面,不由得让他后背发凉。
谭先生规则说如此仔细,很明显想是把小妹也列入需要参与的玩家。
小妹她还这么小,不该让她牵扯进来。
“我和小妹要去睡觉了,谭先生,我们下次再玩吧。”
话还没说完,黄道爵赶忙牵起小妹的手往木屋里面走。
可是,刹那间,谭先生也拉着他的手,邪笑地对他说:“不急,一局很快的。”
对此毫不知情的小妹居然还在向他撒娇:“听起来挺有趣的!哥哥我们玩一局再睡觉吧!”
盯着谭先生大衣里黑黢黢的手枪,黄道爵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顺从地坐回他的旁边。
“这样才好嘛,不然大晚上的多无聊。”
谭先生见到他们的反应,心情貌似很高兴,顺手将其余的两迭牌递到他们手上。
“我们赌什么呢?”他装模作样地问道:“就赌最后抽到鬼牌的人,去陪你爷爷睡地窖吧!”
话里的语气轻松幽默,但内容足以令人胆寒。
“我不想赌。”黄道爵想也没想,就回绝掉。
一场游戏,如果有了赌注,便会变得可怕。
他没什么好赌的,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唉,玩游戏不赌什么的话,很无聊的。”
谭先生摆摆头,晃动着木椅。
忽然,他意味深长地将视线从黄道爵移向小妹。
要是敢再拒绝他,他随时都可以将她一枪杀死。
“我来陪你们玩吧,小妹年纪小,怕把你的牌弄坏了,她就该早点睡觉。”奶奶颤巍地看向谭先生。
“不行,我就要陪他们两个玩。至于你,”谭先生眯起一只左眼,微笑地对奶奶说:“游戏需要一个见证者不是吗?”
可恶,黄道爵意识到,眼前这个恶魔从开始,就没给他们拒绝的余地!
更加绝望的是,小妹还满脸纯真地拿起一副牌,对着他笑道:“没事,我会玩。”
没人问她的意见啊!
黄道爵痛苦地举起属于自己的那迭牌,仅是短短瞄一眼,便发现夹在牌中的小鬼,正戏谑地半喜半悲地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