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耗子，有时候你要把思维逆转过来！”

记忆中，方秋山身穿蓝色西装，梳个刺猬样子的大背头，像是要去参加某场舞会，悠悠然地对米浩说。

思维逆转吗？米浩闭上双眼，脑海中无限次重复田铮刚才说过的话。

“我觉得没有任何内容需要补充了，大明星，你可以走了。”

田铮语气轻巧，起身准备将桌上的物品收走。忽然米浩抬起头，快速拦住他要伸向BATi的手。

“等等！”

这两个字说得极用力，将一直忽明忽暗的台灯也镇住。

“你说的话有问题！”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愣怔，米浩双手支撑起身，锐利的双眼直视田铮。

“哪句话？”说话人依然脸上带笑，“孟周南，即便是我和你还可以叙旧，其他人可容不了你拖延时间。”

他话里指的其他是一直透过单向玻璃观察他们的看客们。米浩也意识到，他应该要做的不是改变田铮，而是改变第三方的想法。并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审问就这样草草结束！

“你说没有任何内容需要补充的对吧。”米浩咄咄逼人，把心里所有想得到的一道说出，“那你就少说明了一件事情，那件事情足以改变之前的所有结论！”

“那你就说吧，我少说了什么？证据？动机？每一步的推论都完美至极，孟周南。”

田铮重新坐下，他眼中米浩就是一只垂死挣扎的鸡，哪怕切断脖颈也要蹦跶几下才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小房间里的温度更冷了，不只是因为四周铁皮在不断吸热，还有某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众人的呼吸也迟缓起来。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指错就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但无论如何米浩都要提出来，田铮他是没有撒谎，可是——

“这台BATi的信息被你隐瞒了！”

桌面共有两台BATi，米浩所指的正是以作为他进入莫绿梦境的第二台BATi。即使目前无法查明它是何时带到林肯车上，不过恰是田铮的一句话点醒了米浩。

“有什么问题？”田铮笑笑，但在他的右眼角可以捕捉到一瞬间的颤抖。

见这反应，米浩知道久违的漏洞终于暴露出来，他要做的便是继续追击。

“你很早之前便是对我解释：部分有关BATi的功能，只有你才知道。但在审讯全过程，你并没有将你知道的关于BATi的说出来。”

“那是因为证据链很完整，不需要再过多的解释。”

“真的不需要吗？”米浩了当地打断他。

到这里，田铮还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吗？真是言多必失啊，米浩心里暗笑，看来从人渣方秋山那里，还是能学到一些东西。

“‘可惜这台BATi的使用记录被抹除了，不然举证会更完美。’你是说过这句话吧。”米浩眨眨眼，微笑着又道：“可惜差一步举证就完美了，追求完美的你，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呢？”

无头的鸡在生命最后一刻也要将污血溅到宰杀者身上，然而田铮却隐瞒了他本该说出的内容。

田铮微微点点头，他没有直接回绝掉米浩的说辞，他在听，听玻璃墙后面那些人的声音。就在此时，小房间的不锈钢门又被打开了。

站着的就是当时让田铮签文件的职员，他相貌平平，身材高瘦，没有走进来，仅仅在门口对田铮说了一句：“已经批准你可以用简要的语言描述BATi对于本次事件的相关功能，但事后双方需要签订保密协议。”

听到后的田铮在米浩面前松了一口气，长时间硬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将另一旁打印纸中间抽出一张翻面，再拿出白袍口袋里的钢笔，边说边画起来。

“我只能解释一遍，你也不能外传。”

其实田铮的隐瞒有部分是来自idream公司的压力，头戴式控梦机器BATi小小的机身蕴含太多能颠覆当前时代并富有争议的专利科技，也是接下数十年idream公司的产品方向。若是让第三方人知道其中的奥秘，即使是无心，公司的发展也承受不了后续的因果。

“你不需要从头讲起，只需要告诉他们如何才能抹除BATi的使用记录。”

米浩凑过身，他已明白田铮的处境。先前他所说的所有话，都可以归于idream公司想让他说的。

公司其实不需要找到事故的真凶，只需要一个能交给警察和媒体的替罪羊。而这只替罪羊影响力需要足够强大，能盖过BATi发布会的丑闻。

米浩所扮演的孟周南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群众对于互联网的记忆是短暂的，只需再过去一段时间，人们只会记得凶手的恶劣和idream的无辜，甚至还会同情idream，让BATi的销量和公司股票再涨一番。

至于真凶，后续他们可以交给警察处理，也可以置之不理，毕竟他们已经推出了一名“真凶”。

对于米浩，无论孟周南是不是真凶，

他都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田铮的那句话，是故意留给米浩听的，看来曾经的同学还是残有一点情谊。

写下第一个符号的同时，田铮盯着面前的少年，心里闪过一句话：“逆转局势吧，孟周南。看你究竟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BATi之所以轻巧便携，是因为除了用户使用的机器之外，还需要连接公司建立的主机。”

纸上画出一个标准的长方形，“背后原理的话，就拿手机的在线手游举例。在你手机上的只不过是存储的部分数据，实际需要连接互联网到服务器上运行。BATi也是让用户的脑电波通过网络信号与主机连接，其中绝大部分的算力运用都在主机上。”

“所以，BATi本质上是个接收信号和发送信号的工具？”米浩道。

“没错，用户通过BATi连接上主机后，所进行的梦境体验实际是在主机上完成。目前BATi在雨城的主机只有展会厅一台。”

也就是为什么发布会大厅能听见计算机的嘀嘀声，那是主机在维持正常运行。

“以你个说法，只需要关闭主机，莫绿不就可以醒来吗？”米浩插嘴问道。

“如果早可以，我们还审问你干什么？”

田铮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搞笑，“目前莫绿和主机的连接十分不稳定，她的大部分意识都停滞在主机内部。强行让主机关机，只会让她脑死亡变成植物人。”

“那就现场存在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米浩晃动食指，“那抹除BATi的使用记录也是需要在主机上进行。我今天进入展会厅就始终和你待在一起，使用记录是如何被删除的。”

这样，一个十分简单的嫁祸关系就成立了。无论真凶是谁，他本人只是个无辜的被嫁祸者。

“NO，NO，NO，NO。”田铮立即反驳掉这小点聪明，面带得意地笑道，“孟大明星，你是从来没使用过我公司的产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