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浩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床沿，划过厚重坚硬的实木，即将抚摸到莫绿散乱的长发时，他克制住收了手，转过头无事般对田铮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这场命运的游戏设计得如此巧妙，那只在上一幕还携手漫步，怀有少女无尽心思的手，再也无法给予任何形式的回应了。

哪怕她就在米浩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也被无形的壁垒所阻隔，那是一堵由无限遗憾、忧伤和岁月组成的墙壁。

“因为你曾短暂出现在她的梦中，一开始只是一个杂质、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她刚使用BATi时系统一切运行正常，她也成功与主机连接，直到她说了一句话。”

田铮的话中途被停住，有人从另一扇小门里拿着一迭文件火急火燎小跑过来，急匆匆地请求他在上面签字。

“三个？你说丢了三个！”

瞬间，田铮那精心梳理的背头随着说话声轻微的颤动，笔直地立了起来。同时，他眼角余光迅速瞄到米浩的眼角，强行抑制住怒火，用白袍领口的铜制钢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米浩的目光却再没从那支钢笔上移开。

“哦？你说这支钢笔？idream公司统一配套的文具。”田铮将钢笔凭空旋转半圈，确实能看清笔身背后刻录的公司loge，“需要我也给你拿一支吗？”

“我们还是继续吧。”米浩摇摇头，平静地等待田铮找回之前的思绪。

在前排的观众席上，采用的是精心手工编织的红丝羊绒沙发椅，躺下去能感受到底部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气息。

然而，本来的细腻柔软在听到田铮补充的话后，让米浩觉得如坐针毡。

“她说的是：‘孟周南，我喜欢你’。这是莫绿做梦清醒状态下的最后一句话，即使十分微弱，也被我们的设备捕捉到。”

田铮坐在旁边的位置，双手并拢在一起，手指轻轻交叉放在膝盖，眼神没有对向米浩，反而看向莫绿右耳处戴着的BATi，“就在刚才，公司查明到有三台BATi被人盗走了。我们合理怀疑，你在未经许可情况下使用了BATi，并闯入了莫绿的梦境。”

他没有之前对员工的愤怒，说话的语气平淡地娓娓道来，口中吐出的仿佛是一场中午过后朋友之间闲聊的对话。

不过，话音刚一落地，席四五个隐藏于观众席暗处的黑衣保安，手持警棍，宛如狩猎的恶犬从隐蔽处扑出，他们动作敏捷且整齐划一，轻松便将米浩原地牢牢控制住。

这一幕来得突兀，也显得突兀，却明显是早有预谋。

米浩被保安强硬按下头，艰难抬起向田铮。后者则缓步移到舞台灯光中央，双手支撑靠在莫绿的床前，居高临下地歪着头对米浩说：

“抱歉，大明星，你需要接受我们的审问。”

他脸上保留着职场上刻意的假笑，白光映照在他灰蒙的眼眸，短暂的一刻，褪去虚妄的时光，站在木板上的好像依然是，米浩初见的胆小男孩。

随后米浩被强行带到一个幽暗狭窄的小房间。

房间四面墙壁中其中一面被一层巨大的单向透过玻璃替代，眼前只有一扇灰暗的不锈钢门连接着室外。

一个简陋的硬塑料凳摆在米浩面前，室内的布置也简单至极，似乎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凳子前面是一张金属长桌，桌面上只孤零零放着一盏台灯，透过玻璃罩射出惨白的光芒。

进入这个房间，第一感到的便是冷，周围无时无刻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呼入的每一寸空气也会瞬间凝结。

田铮大方地招呼米浩坐在塑料凳上，自己则紧挨着桌子坐在对面。

两人都没有开口，就这么互相对峙着。

“我可是公众人物，你们这样做，就不担心我出去曝光吗？”

米浩没有抵抗也没有生气，心里稍微平静下来时，便最先开了口。

在过程中，身上的手机就被无情没收。幸亏这些人不知道米浩右手食指处还藏着一枚戒指。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勉强脱身。

至于米浩为什么任由他们这样做，原因有二：一、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二、拖延时间等爵哥和白文莹。

“你在这里还真是说得上话。”

对方没有接话，米浩又补充一句。前者似乎在盯着什么，直到玻璃墙另一侧传来“嘀”一声。

原来玻璃墙外还有人在监视，米浩反应到刚才是录音笔的启动声。

田铮缓缓道：“毕竟我是这个项目的首席，要是找不出事故的源头，我可是会被开除掉。”

米浩突然冷笑，道：“你们的事情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非法拘禁，哼。idream公司还想再添一门官司吗？”

对这威胁，田铮眼皮也没有眨一下，神情冷静，像是在听一个笑话。

“孟周南，警察早就涉入了这起事故。无论你今天有没有来展会厅，你都逃不掉这次闻讯。”

门口确实是看见旁边停

着几辆警车，田铮没理由在这方面撒谎。

“那让警察来审问我，为什么是你？”

桌上的台灯颤了颤，冷光留在田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双眼中的瞳孔已逐渐收缩，“因为BATi涉及了idream公司的最高机密，部分关于BATi的功能，只有作为首席研究员的我才知道。也只有我，才能在你口中得到有价值的答案。”

米浩忽然感觉这人很可笑。方秋山曾教会过他看人，从言谈举止到细微表情。

眼前的田铮即使年龄长大，外貌变化，社会地位提高，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自卑。

一个自卑的人极需要获得周围人的认同，转化为自己生存的优越感。

他是在向昔日的老同学炫耀，炫耀身上所获得的成就，希望从他的眼中得到哪怕一丝的羡慕，这样他就可以心满意足地死去。

“既然如此，就开始你的审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