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见李青棠一脸不解，忙开口解释。李青棠听完恍然大悟。

这就是乔氏对香玉的惩罚，一般奴婢如果遇到主家恩情，返还身契，拿着遣散的银钱回家，以后从此自由身，不再受制于人。

可是香玉是乐户，又是孤身一人，往后的日子要她要靠自己活下去，无人可依仗。

等到钱财花尽，香玉最终还是得重操旧业继续唱曲演戏。

那民间的戏班或是勾栏瓦舍里鱼龙混杂，如果遇到一个良心的班主倒也罢了，还能过上些许清净日子，熬到岁月老去，容颜不在，寻个落魄的戏子凑活过一辈子。

但是......像香玉如此出色的容貌，一般的班主护不住的，最终的结果也是像个物件儿送入大宅后院。

如此说来，她这几天的筹谋，今天的这顿忙活就是个笑话，一切归了原位回到最初，香玉最终还是入那白府或是其他府宅，成为家姬或是别人的玩物。

李青棠心里很是憋屈，胸口就像堵了一团气，吐出不来咽不下去。

这是乔氏的决定，乔氏是李府的当家主母，她无法干涉和拒绝这样的决定。

想到此，李青棠整个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无力，她深深感觉到这个封建社会的残忍和无情。

她一直认为李府是一个很包容的家庭，也尝试努力地去融入这个家庭，理所当然地认为乔氏和李郁一样，对香玉多有包容，却忽视了乔氏是李柏舟的母亲，一个母亲对想要设计陷害自己儿子的人怎么可能包容呢......

“去把香玉扶起来吧，让我想想吧！”李青棠对橘红安排说道，随后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屋内，关上了屋门。

橘红见到李青棠垂下的肩膀，失落的身影，心里非常难受，她站了片刻，对着香玉说道：“起来吧，你别为难小姐了，那是夫人的决定，你还是早日离开吧。”

回到屋里的李青棠愣愣地站在书桌前，眉头紧锁，眼神空洞，她看着窗前的一枝桃花，感觉这世界的乐户女子就像这桃花一样，看似娇艳，其实毫无根基，随便一阵风或者一场雨就能将其吹落。

而自己这个现代社会的灵魂，高高在上，总觉得自己有超越这个社会的先进思想，妄想通过自己的智慧来改变香玉的命运，殊不知自己的命运并不由自己。

乔氏轻轻的一个举动，自己所有的努力均化为泡影。

这才只是乔氏，一个后宅的当家主母而已，若是日后遇到更厉害，那岂不是......

想到此，李青棠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自己前几天还兴致勃勃地想要改变乐户贱籍的地位，如今一个乔氏就让自己束手无策。

李青棠一个人在昏暗的屋里呆了许久，直到橘红敲门方才走出了屋门，此时夕阳早已落下，天空黑黢黢的，屋檐下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映照着李青棠的脸色有点灰败。

李青棠随着橘红走进正院，正院里几个奴婢端着饭菜安静地走动，李氏一家三口还没过来。

正院廊下摆着一只大缸，李青棠走近一看，缸里还有几尾锦鲤欢快地游着，李青棠逗弄了一下，鲤鱼纷纷游开，不久又游回来了，她暗自发笑，果然只有七秒的记忆，如果自己也只有这七秒的记忆就好了。

等到院外传来了脚步声，李青棠方才走进了花厅。花厅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木方桌，桌上整齐有序地放着几盘江南这个时节独有的春菜。

李青棠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等待着来人。随着脚步声进来的是李柏舟，他看到李青棠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李青棠也晦涩地回了一个微笑。

李柏舟在李青棠旁边落座，转头关心起来，“怎么不开心啊？”

“没有不开心啊，就是有点累而已。”李青棠笑了笑，掩饰内心的情绪。

李柏舟看了看她的脸，脸色有点暗淡，“那你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劳心，香玉的事情你别管了。”

李青棠点了点头，她此刻不想说话，她今天被打击了，有点emo，她的内心有一点点不甘，但是如今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一阵笑声传来，夹杂着李郁的碎碎念，李郁和乔氏一同步入了花厅，分别在红木方桌的两侧坐下。

李郁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感叹道：“好些日子全家没聚在一起用膳了。”

乔氏和李柏舟纷纷举杯微笑。

李青棠拨着碗里的米粒，挑着几口菜，鲜嫩的春菜在她嘴里如同嚼蜡。

眼前的李郁、乔氏和李柏舟言语交谈，其乐融融。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不过是在敷衍寒暄。

等到月上中天，晚膳行进到尾声，乔氏优雅地给放下了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说道：

“老爷，香玉的身契我还给她了，回头再从账上拨些银两把她打发了吧。”

李青棠闻声抬头看了一眼李郁，他的神情有些惊讶，话语里满是疑问。

“怎么就把卖身契给她了呢？”

“她可为了不去白府来算计舟哥儿，这样的丫头留不得。”乔氏说道。

“还有家里的戏班，全都散了吧！”

李郁

和李柏舟见状不由的愣住了，眼睛直直的看向乔氏，眼睛里满是问号，这到底什么情况。

李青棠听到乔氏说解散戏班，心里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站起身对着乔氏开口，声音变得尖锐，“为什么？为什么？”

乔氏见李青棠对自己喊叫，也不理睬李青棠，依旧慢悠悠对着李郁说道：

“如今家里的开销越发大了，老爷的园子、舟哥儿的花销，昆山县的铺子租金也收不上来。再则，家里养着戏班的姑娘们容易招惹是非，这一次是香玉，下一次又是谁？这一次是白家不计较，下一次若是官老爷，咱们家可能抵得住？”

李郁闻言，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他摸了摸下颚的胡须，过了许久说道：

“夫人所虑甚是，回头多拨些银两吧。”

李青棠见李郁也赞同乔氏的安排，心里越发焦急，一开口就露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