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找到了当年的案件判决书的电子版，告诉了我二十多年前的案件的案号。”林清也轻描淡写地总结了自己绝地反杀的经过。
只是“要哭了”这三个字，怎么也不能和面前这个眉毛也没皱一下，冷淡得仿佛能结了冰的人联系在一起。
顾时晏张了张嘴，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于是闷声重新发动了车子，进入主路的时候哼哼了一句，“你还当什么律师，去当演员绝对秒杀一众小花……”
林清也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顾律师这张脸不也没去当明星。”
明明是呛他的一句话，顾时晏却突然觉得心情舒畅。
连带着窗外萧瑟的秋景也好像鸟语花香。
林清也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人刚才还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现在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应和着车里轻柔的纯音乐的节奏。
疯了？
林清也狐疑地瞟了顾时晏两眼。
他板着脸，神情专注地开着车，好像根本没注意林清也的一举一动。
卡宴很快停在了法院门口，林清也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林清也还没拿到实习证，但顾时晏跟在她身后，像个巨大的行走的证明文件——
法院里没有几个人不认识顾时晏，顾时晏的律师证和授权委托书还没拿出来，那边工作人员已经把他们要的案卷材料准备好了。
“这就是你准备带的实习律师？”上了年纪的档案室主任拍拍顾时晏的肩膀，下巴指了指蹲在角落里，电脑放在法院的等待椅子上正在写起诉状的林清也，“看着年纪不大，做事还挺有拼劲。”
蹲在角落的林清也飞快地翻着那些发黄的卷宗材料，记下关键的时间点和当事人的行为，边翻边在脑子里斟酌着措辞。
从她身边陆续走过几个人，大概也是没见过有人真就这么当场写起诉状，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她，林清也却半点也顾不上他们。
这样的林清也有种别样的图穷匕见的魅力。
表面的温婉尽数褪去，眼睛里的野心伴随着哗哗翻动的纸张昭然若揭。
顾时晏一时间就晃了神，分不清今夕何夕。
直到老主任又拍拍他的肩，顾时晏才回过神来，“嗯，是我……”
他顿了顿，“师妹。”
“那怪不得，”老主任没有注意到顾时晏的停顿，“说实话，要不是她拿了准确的案件号过来，这种陈年旧案，我们还真是不好查，一般就搁置了。那时候的网络都不是很发达，判了的案子也都没有上网，你这师妹是从哪拿到的这个号码？”
顾时晏想起林清也的那句“他们觉得我快要哭了”，额角落下几条看不见的黑线。
总不好跟人家说是坑蒙拐骗来的……
好在老主任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并没有真的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也恰好林清也写完了起诉状，端着电脑，两人找了一间空闲的调解室，把诉讼请求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回到律所，顾时晏来到集中办公区，“挽意，不用查了，案子已经立了，任务结束。”
任务结束？！
案子已经立了？！
那岂不是？林清也完成了这个任务，获得了第一个KPI？！
沈挽意面如死灰，手机“哐啷”一声砸在桌面上。
惹得旁边坐着的几个实习律师纷纷侧目。
却也没有人上去安慰。
毕竟律所就是这么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完成不了任务就要接受技不如人的现实。
“哇，真没想到，这个林清也看着不争不抢的，也不爱说话，干起活来这么利索！”
“她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去冲咖啡，听她那语气我还以为她要哭了，正要去安慰她，探头一看她面无表情的。”
“嘶——她好聪明，这样的人我可不要跟她成为对手。”
“安啦安啦，听前台说，林清也是要挂在顾律师名下的，”说这话的人压低了声音，“只有沈挽意才和她是对手……”
议论声一句比一句低，到后来就听不到了。
可想也知道，在林清也得对比之下，自己被反衬得有多么无能。
越是知道她的身家，越是衬出她的无能。
沈挽意做了延长甲的手指攥起来，指尖掐进掌心，才算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看向在顾时晏身后走来的林清也。
顾时晏正回着工作微信，全然没在意这些议论，更没有注意沈挽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只回首对林清也交代了一句，“任务完成，你可以下班了。”
顾时晏在律所这么久，加班已经成了常态，而让人提前“下班”是对人最大的认可。
而林清也也不客气，当下就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准备走。
显得呆坐在原位的沈挽意像一只呆头鹅。
沈挽意牙根紧了紧，一股火直冲胸臆，闷着头，又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一串字符。
不知发给了谁。
林清也装好了随身的用品刚要离开，旁边办公室的门拉开了，一个看着面生的律师手里拿着几张密密麻麻的纸，直冲林清也而来。
林清也扫了一眼那律师办公室门口的牌子——
“公司上市与破产管理”。
“李复律师”。
好像听说过，林清也之前关注过的几家医药公司的上市好像都是这个李复律师负责的……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
还没等林清也回过神来，李复已经来到林清也面前。
林清也停下脚步，左右看看，和李复面对面的好像只有自己，“我是。”
李复不客气地把那几张印的密密麻麻的A4纸塞进林清也手里，“这是两百多家同类型企业的名称，你今晚把它们的信息全部查出来，整理在一个文件夹里，方便给公司做上市准备。”
“可是我……”
“我明天上午就要。”
Deadline绝对是打工人最讨厌的一件事。
尤其是在你满心欢喜准备下班，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上司，强行给你加了一个deadline的时候。
可惜李复布置完任务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根本不在意手下的牛马究竟怎么在心里咒骂自己。
林清也草草把手上的名单翻了一遍，确定就这些企业，光是一个个输入企业名称，搜索出来，截图保存，大概就要弄到凌晨去。
还是在不出任何差错和意外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