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纪云生依旧和他们疯到后半夜,桌上的酒开了一瓶又一瓶,后来摆了慢慢一个桌面,地上还有七扭八歪的空瓶子,走路都绊脚。
“云生……”钟晴有点害怕,“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怕什么?有哥在,能出什么事?”
纪云生那时候仗着年轻气盛,是真虎,伏特加不要钱似地往嘴里灌,最后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倒下了,男生里还勉强算是清醒的只有纪云生和顾时晏。
沈挽意也陪着喝了几杯,此时一朵娇花一般偎在顾时晏怀里,嘟着嘴说自己头疼,蹭着顾时晏的胸膛。
顾时晏把她扶好了靠在沙发上,大概也是酒意上了头,突然倾身,搭住了钟晴的手也没有感觉,跟钟晴推心置腹。
那时候的顾时晏年纪还小,也还没有后来的游戏情场放浪形骸,“漂亮姐姐,我跟你说,纪云生他不靠谱,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纪云生一把推开了顾时晏,“臭小子说我什么坏话呢?有你这么拆兄弟台的吗?”
“不是,是我觉得你不要耽误人家好姑娘。”顾时晏喝过酒,眸子都带着濛濛的水汽,认真地看着纪云生,“纪云生,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你要是不能跟外面的那些人断干净,你就别天天给人家画饼。”
顾时晏从小就讨厌人家画饼,这在他后来管理企业的过程中也体现得很明显。
那段时间纪云生是科研压力最大的时候,钟晴刚刚当上首席,手上紧急有一个剧目要排,也没有时间管纪云生。
听到顾时晏的话,钟晴的脸色变了变,潋滟凤目瞪了纪云生一下。
纪云生缩了缩脖子,拖着顾时晏就往外面走,“你小子跟我过来。”
纪云生把顾时晏拉到了包厢外面,把顾时晏摁在墙上,“顾时晏你别跟我添乱,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回来。”
顾时晏没动,靠在墙上,只望着纪云生,“纪云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想玩一票就算了,那你就不应该去招惹这种认真的,最后你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让她一个人伤心。”
“认真?顾时晏?你才多大年纪,说的话怎么跟真的似的?还轮得到你这个小屁孩来教育我了?”
就像顾时晏后来说的那样,那时候的纪云生,真不是个东西。
他点燃一支烟,放在唇间轻抿了一口,吐出缥缈的白烟,“她家庭条件一般,就算是我和她分手了,我会给她一大笔分手费,怎么算这笔买卖,她都不亏。”
“纪云生你怎么想的?她现在是首席,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她以后是要在整个舞蹈史上留名的,这些是你用钱能买过来的吗?你们万一要是闹出个孩子,她怎么办?你让她打掉?还是不负责任地让她生下来?你能对她的职业生涯负责吗?”
“顾时晏!”纪云生狠狠抽了一口烟又吐出,顾时晏连珠炮一样的几个问题已经将他逼到了死角,也耗尽了他最后的耐心,“你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她,你就对她起了什么别的心思这么维护她?!”
“我是维护她,但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顾时晏面对纪云生吐出的烟圈,也没避开,透过丝丝缕缕的烟雾,顾时晏紧紧盯着纪云生,“她只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你不知道这种家庭,父母要多少心血才能培养出来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你毁了她,就等于回了一个家庭的希望。”
年轻的顾时晏还没正式接管顾氏集团,但跟在刘云归身后,顾时晏亲眼看到了刘云归是怎么一点一点磨灭了自己的梦想,怎么从大名鼎鼎的演员,沦落到只能独守空房,日复一日地等待丈夫回家。
“纪云生,你要是给不了她未来,你就早点放手。”
“顾时晏!”
“纪云生。”
凉凉的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纪云生的不甘。
纪云生悚然一惊,就看见钟晴站在包厢门口,一根文竹伫立在风中,纤弱又不屈。
“晴晴……”纪云生难以忽视心底的慌乱,松开了顾时晏,想往钟晴这边走。
倒是钟晴先动了脚步,却越过了纪云生,直直从纪云生身边走过。
走到顾时晏身边,轻轻地将顾时晏从墙上扶起来,纤细的指尖捋顺了顾时晏额前的碎发,声音轻柔,“谢谢你啊……顾……时晏?”
钟晴记不住顾时晏的名字。
她把顾时晏扶正了,又用手在顾时晏眼前晃了晃,耐心地哄着这个替自己着想的小弟弟,“现在怎么样?能自己回包厢吗?要不要姐姐送你回去?”
喝了酒的顾时晏乖乖的,点点头,“我能自己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姐姐,我不是说你普通家庭就不能和纪云生在一起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我明白。”
花花公子是不值得被托付终身的。
“晴晴……”纪云生听着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打哑谜,有点不甘心,“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不知道钟
晴到底听到了多少,所以也不敢贸然开口。
钟晴不过淡淡乜了他一眼,“忘了。但是纪云生,你这笔买卖,我钟晴不做了。”
“你别闹,”纪云生脸色骤变,想去握钟晴的手臂,“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别被他的思想带着走。”
纪云生是真的害怕了,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可惜正是爱玩的年纪的纪云生,哪里想过这种感觉可能叫做“心动”?
他游戏人间这么多年,从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所以在钟晴说出那句“纪云生,我们分手”的时候,纪云生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所以……”林清也望着仰头看天的纪云生,“你才会在医院里,对顾时晏说珍惜眼前人?”
原来没有什么生性温和,不过都是过来人的一点血泪而已。
“是,与其说是为了帮你,倒不如说,我不明白那个能够体谅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的顾时晏究竟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纪云生坦坦荡荡,低下头,视线和林清也在半空中相撞,没有任何火花。
他像是透过林清也在看着故人。
那个一样出身普通家庭的,有梦想的,一根筋的,钟晴。
“那……”林清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学姐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