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还是跟着回去了。

不为别的，曹金莲打蛇七寸，林清也确实不能让已经九十多岁的爷爷再出什么闪失。

到了家，林超群出人意料地在打扫卫生。

擦玻璃，刷灶台，清理死角。

那些曾经都是林清也干的活，不是林清也就是曹金莲，林超群从来不干的活，回到家都能看见林超群在干。

林清也甚至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的错觉。

“清清回来了！”林超群一反在外的专横，看到林清也在客厅的身影就从阳台冲过来，涮了一把手，捧住了林清也的脸。

像小孩子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

林清也嗯了一声。

林超群警惕地往林清也身后看看，没看见顾时晏。

曹金莲关上了门。

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林超群问了一句，“没有别人了？”

“嗯。”

“那那个……”

“分手了。”

“……”

曹金莲冷淡地，但每一句林超群的问话都回答了。

林清也把钥匙放在电视机上，没说什么，自己回了小屋。

听见林超群在外面说：“分手了也好，看着那小孩就不是什么乖孩子……”

那声音居然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兴奋。

“分手了，回头让咱妈给清清介绍一个咱们本地的，双方家里都知根知底，到时候结了婚离家也不远。我看老刘家的那个小男孩就不错，还是个有编制的，工资虽然不高，就两千块钱，但是胜在人老实，工作也稳定……”

曹金莲没说话，整个家里只有林超群一个人在叽里咕噜。

“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看不起这两千块钱，那主要是人脉。而且人家家家庭条件也好，父母都是老师，到时候彩礼什么的都好谈……”

曹金莲还是沉默着，只是从冰箱里拿出冷冻的鸡和鱼，默默走到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林超群见没人理他，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又低着头回去干活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顿饭吃得七零八落的。

林清也吃完又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旁，刷着最新的商业新闻。

这些曾经她都是不看的，她天生对数字不敏感，对金融运作也不感兴趣。

跟顾时晏刚认识的那一年，林清也正好有一门课涉及金融法，期末的结课方式是让每个学生写一篇八千字的论文出来。

其他同学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找一篇论文，然后软件改写一下，反正也只是期末的作业，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一篇高质量的八千字论文根本不太可能。

唯独林清也轴。

她带着小本本去找顾时晏，请顾时晏有时间的时候给她讲讲老师要求的这个“命题作文”的底层金融逻辑是什么。

顾时晏也是真有时间，林清也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天天集团律所两头跑的顾时晏是哪来的这么多时间，从最简单的概念给她讲解，一点一点画图，一点一点用逻辑线把那些名词串联成一个思维导图，一点一点顺她的逻辑。

林清也至今都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顾时晏带她去的一家咖啡厅，咖啡厅的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外落叶的树，横斜的枝桠的影落在顾时晏身上，像一幅写意山水画。

林清也那时候看入了神，被顾时晏背过笔，用尾端轻轻敲了一下林清也的额头，轻笑，“走神？”

林清也有点不好意思，捂住了被敲的地方，“没有……”

“那你跟我说说，我刚刚说的是什么？”

林清也：“……”

顾时晏好整以暇，似乎林清也不回答他就不准备往下说了。

最后林清也硬着头皮，指了指上面唯一一个她能看懂的名词，“理性人？”

“那是最开始的第一个概念。”

顾时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干脆上手掐了掐林清也的脸颊，“我再教一遍，要是再走神，我可就不管你了。”

“哦哦哦，”林清也抱住了自己的笔记本，“你说，你说。”

顾时晏就又教了一遍。

那一遍林清也一点神也不敢走，盯着顾时晏的笔尖在白纸上画来画去。

顾时晏的字写得是很好看的，和他这个人一样，桀骜潇洒，自有风骨。

到最后那些名词都被连了起来，是一个完整的逻辑图，也是顾时晏这么多年用时间精力和金钱堆出来的对金融的把控。

顾时晏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林清也就把他教的知识用自己的语言又复述了一遍。

顾时晏笑弯了眼睛，揉了揉林清也的脑袋，“不错，我师妹就是聪明。”

那时候他们刚认识不久，彼此之间还是同门师兄妹互称，可是林清也却悄悄红了脸。

林清也的那篇论文得了最高分，据说这个老师从教书以来，几十年就没有给过哪个学生这么高的分数。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

林清也截图发给了顾时晏，顾时晏几乎是秒回的，“真好，看不出，我师妹就算是学金融法，也是大有前途的。”

可是只有林清也自己知道，哪有什么前途。

那篇论文交上去没过两天，林清也再拿出顾时晏画的那张纸，上面的逻辑，林清也就不记得了。

那张纸后来被林清也折起来，夹在一本书里面，还放在宿舍的书架上。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这些相关的内容了，没想到如今闲下来，翻开的居然是金融网页。

原来，顾时晏每天的工作这么烧脑。

原来，这些产业都能以外行人想不到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

无数个念头从林清也脑海中闪过，最后汇成了一个——

或许顾时晏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真的耽误了太多发展的机会。

如果顾时晏选择的是沈挽意，或许今天跟沈家联合更上一层楼的，就是顾时晏了。

那些新闻无孔不入，铺天盖地，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陈家人的喜悦，在这阖家欢乐的新年里更应了那句“新年新气象”。

林清也退出了微博的页面，点开了微信。

微信安安静静的。

拜年的时候早就过了，年假工作群也没了消息。

一片寂静里，林清也点开了和顾时晏的聊天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