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心脏砰砰地跳动，擂鼓一般响在耳边。
第二天天蒙蒙亮，曹金莲放在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林清也比曹金莲还要早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也不想动，就闭着眼睛，被子拥到脖子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听到身后曹金莲冷淡的声音，也听到电话那头林超群的声音，情绪不太听得清楚。
曹金莲冷冷的，“干什么？”
那边林超群问：“可找到她吗？”
“找到了。”
“找到了赶紧回来吧。”
“嗯。”
曹金莲挂上了电话。
林清也听见她靠在床头，然后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想着怎么回去面对林超群。
没过多久，曹金莲俯下身来，轻轻地拨开了林清也额前的碎发。
“清清，醒醒吧，起床了。”
林清也睁开眼睛，眸子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
睁开眼睛也没动，摸过手机自顾自地开始刷微博，，那些文字倒映在视网膜里，却一个都入不了心。
“穿上衣服，回家吧。”
“不回。”
“不回你干嘛去？”
“过两天回学校。”
“……”曹金莲吸了一口气，语气有点不耐烦，声调也高了一些，“谁大年家跑学校去？！”
这种语气林清也太熟悉了，是曹金莲马上就要发火的前兆，小时候每次曹金莲这么说话，林清也汗毛都快炸起来了。
林清也厌恶地掏了掏耳朵，“我乐意去哪就去哪。”
曹金莲毒蛇一样的目光从耷拉的眼皮后面射出来，带着名为怨毒的粘液，“有什么事情回家说，你一个人回学校，人家不说你这人没教养，大过年的不在家陪父母吗？”
林清也扔了手机，眼角的肌肉都在抽搐，“引起这一切矛盾的是谁？是林超群不是我吧？！你有这个本事在这指责我，你怎么不回去跟林超群对着干？！”
“他毕竟还是你爸。”
绕来绕去，最终绕回的还是这么一个万金油一样的答案。
林清也有时候是真觉得，如同曹金莲一样的人，是怪会转移矛盾的。
明明是家里父权和反父权之间的矛盾，最后能硬生生被她转化成母女之间的战争，林超群这个始作俑者在这一切的矛盾中美美隐身。
最后还要指责她一句，说她和林超群之间越来越像了。
林清也闭了闭眼睛，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捡起地上昨天晚上摔碎的玻璃渣子，照着自己手腕上就是狠狠一划，血珠顷刻间从划开的口子里渗出来。
林清也笑得痛快，“这条命还给你们不就行了！”
“你这个孩子……”
曹金莲脸色变了变，扑过来去夺林清也的手腕。
她也是常年干体力活的，力道不是林清也能比，抓住了林清也就挣脱不了。
好在那玻璃切口比较窄，划出来的伤口也不是很深，曹金莲拿纸巾捂了一会，血慢慢止了下来。
“你都是二十多岁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做什么事情还是这么冲动。”曹金莲责怪道，“你要是出什么事，亲人朋友怎么办？”
“亲人怎么办？”
林清也复述了一遍她的话，眼里尽是寒凉和讽刺。
曹金莲还年轻的时候跟林超群闹过不止一次离婚，那时候的曹金莲，是不愿意要她的。
怕林清也这个拖油瓶耽误自己改嫁。
可林超群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带孩子？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了这么多年。
于是林清也几乎隔几天就要听到一句，“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离婚了，不至于被你们给我拖累成这样。”
于是林超群和曹金莲常常对林清也说，“我把你养到成年就算是对得起你了，剩下的你不要找我。”
或许是现在林清也快要研究生毕业了，或许是林清也带回来的顾时晏，让曹金莲看到了林清也身上的价值，又或许是顾时晏随口说的一句宝马是林清也的，让曹金莲信以为真，以为林清也真的已经能买得起豪车，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曹金莲突然就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了。
她说：“你要是出什么事，你让妈妈怎么办？”
林清也就笑了，从曹金莲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腕，走到桌子前开了瓶水喝。
冰冰冷冷的，唤回了林清也的一丝神志。
是，她现在还不能出什么事，魏南风还在医院里，还没从无菌仓出来，她还得回去接魏南风转病房，接魏南风出院。
林清也随意地抬起手腕瞥了一眼，刚刚凝固的伤口还是鲜红色的，看起来有些狰狞。
手腕还不能动，稍微逆着伤口合拢的方向还有强烈的拉扯感。
曹金莲紧随其后，“好了，别闹脾气了，跟我回去吧。”
林清也顿了顿，继续喝水，甚至随手摁开了房间里的电视机。
商业频道正在播报这几天的时事新闻，“今日，沈家与陈家多处产业完成流水线合并与升级，这是医疗领域的一次巨大革新，未来是否会对其他相关领域造成影响，促进企业转型，犹未可知……”
屏幕上，沈挽意和陈州的脸一闪而过，他们毕竟还不是集团的主事人，这种场合还轮不到他们出面。
可林清也终究还是顿了一下，那一刻下意识想给顾时晏打电话。
那念头不过一闪，林清也就放弃了。
顾时晏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关注这些时事新闻，说不定这些事情比她知道的还要早。
更何况……
她如今又以什么身份去提醒顾时晏。
是她先放弃的。
林清也想笑一笑，可扯了扯嘴角，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笑出来。
她胡乱摁了几下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听着欢乐的晚会重播，窝在床头，被子盖在膝盖上。
曹金莲又跟过来，坐在床边，握住了林清也的手，“好了，就算是你不想回去见他，也总得想想你爷爷，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活几天，要是知道你跟他又闹成这样，到时候又担心，出了什么事不是你的罪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