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将陆笙送回丞相府后不到一个时辰,璃王府那边便派人送来了整整三大箱的衣衫绸缎、珠宝钗环,还派了四个婆子、四个侍女贴身照顾陆笙。
美其名曰提前伺候未来的璃王妃,彼此熟悉熟悉,好叫陆笙嫁过去之后不会觉得太陌生。
但她们直接将洛笙那破落院子从里到外整修了个遍的举动,简直是响亮的巴掌一个接一个“啪啪”打在叶氏脸上,斥责她这个当后母恶毒、狠心,虐待原配夫人唯一的骨血。
叶氏脸都僵了。
可偏偏她们都是璃王府的人,叶氏只能赔笑赔礼,说是府里的刁奴欺上瞒下,她一向都很疼陆笙的。
璃王府的嬷嬷直接冷冷呛声:“是么?若真是如此,那丞相夫人这个当家主母未免也太不称职了些吧。”
“……”
叶氏当天晚上就心急上火,嘴上起了好几个火泡,一时半会根本消不了。
陆笙在心里暗爽,果然王府的人就是不一样,战斗力真强!
诶!等一等!
陆笙好看的杏眼一亮,想到一个绝佳的好点子!
这天晚上,侍女伺候她吃完饭,正要领她到院子里转转,消消食儿,她却忽而皱了小脸,长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
“姑娘,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奴婢听。”
她们来之前王府的方管事仔细叮嘱过她们,陆姑娘是未来的璃王妃,纵然旁人都说她是傻子,轻视她、鄙夷她,她们也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姐姐,是不是再过几日笙儿就会离开这里了啊?”
皎洁浩然的月光之下,穿着粉紫色青烟罗裙的陆笙显得那般娇俏可爱,懵懵懂懂的一声“姐姐”更是叫人喜欢。
侍女冲她温和笑笑,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话对她说:“是啊,还有三日,姑娘就会穿上世间最好看、最华丽的红色衣裳,坐着八抬大轿,一路放鞭炮、放烟花,敲锣打鼓地到璃王府去呢。到时候可热闹、可好玩了,姑娘会喜欢的!”
“热闹、好玩,笙儿喜欢,可是……可是……”陆笙小脸耷拉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侍女觉得奇怪,不由再问:“既然姑娘喜欢,为何还不高兴呢?”
“笙儿……笙儿想娘亲……舍不得娘亲……”
她的亲生母亲,丞相大人的原配妻子……
侍女闻言一怔。
人人都道丞相大人的长女是个傻儿,可这个人人厌弃的傻儿却能一直记着已经故去多年的母亲。
侍女的声音都温柔了下来,拍拍她的后背,说:“姑娘若是惦记先夫人,便将先夫人的物件一块儿带去璃王府吧。”
“可以么?真的么?”
陆笙眼睛都亮了。
那模样实在叫人忍不住想疼惜。
侍女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原本女儿家出嫁,母家都会备上一份嫁妆,纵然婚期再紧,丞相大人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短了陆笙姑娘的。
不过——
“姑娘还记得先夫人的物件儿是哪些,都放在哪儿了么?”
“记得!记得!母亲的东西,笙儿都记得可清楚了!”
陆笙高兴得连连点头,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数了起来,“亮亮闪闪,两面花纹不一样的扇子,在夫人那儿;戴在头上金灿灿、红艳艳的花花,也在夫人那儿,还有还有……”
陆笙一口气说了十七八件宝贝,听得侍女下巴都长大了。
记这么清楚,真是傻子么?陆笙姑娘未免和寻常那些傻子也——太不一样了吧?
不过,她算是听出味儿了,陆笙姑娘生母的东西不是在叶氏那儿,就是在陆如云那儿。
合着后母继妹看人小丫头没了母亲,心智失常,便将这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全都贪了去,未免也太黑心、太不要脸了!
只是——
她一个侍女想替陆笙姑娘将这些东西从叶氏母女二人那儿要回来,怕是不易……
“姐姐,怎么了?笙儿不能把母亲的东西带走么?”见侍女蹙眉犹豫,陆笙瞪大了湿漉漉的杏眼,巴巴看着她。
侍女被她这么一瞧,实在不忍心叫她失望,想了想,便说:“没事儿,奴婢会让姑娘达偿所愿的。”
她要不来,不代表别人也要不来。
侍女把这事儿与常山一说,常山立马拍拍胸脯:“这算什么,包在我身上,我这就禀告殿下!”
于是乎,已经就寝的顾衍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顾衍神色郁郁沉沉,一手撑着脑袋,听常山说完,立刻明白过来,什么思念生母,不过都是那小傻子狐假虎威的把戏。她想借着他璃王府的威严,从叶氏母女那儿狠狠敲上一笔。
怪不得敢大着胆子招惹他,这妮子的心思还真不简单。
昏黄灯光下,男人丰神俊朗的脸上划过一丝浅笑。
思忖片刻,他声音沉沉道:“既然陆姑娘的母
亲去世多年,当初她带了多少东西进丞相府已经混作一团、记不清了,常山你便好好去查一查。记住了,本王的夫人,绝不能让任何人欺瞒蒙骗。”
叶氏母女从陆笙母女那儿贪的、没的,一件不落,都得给他吐出来!
自然,这么些年的盈利、分红、赔偿也不能少。
“是,卑职明白!”
月落日升。
陆丞相在叶氏房中美美用了早膳,穿戴整齐正准备去上朝,常山就堵住了他。
“丞相大人打扰了,卑职这里拟了一份单独的嫁妆单子,还请丞相大人过目。”
“嫁妆单子?这不是我们丞相府的事么?何时归你们璃王府过问了?”陆丞相语气僵硬,没有半点好脸色。
这几天,他们璃王府的人在他的后院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他已经很不满了!
现在他们还想过问嫁妆单子,怎么,是觉得他们丞相府的人都死光了么!
欺人太甚!!
常山可不管陆丞相的怨气,直愣愣拿出那份单子。
“丞相大人误会了,丞相府的家事我们当然不会插手,只是,这份单子上记着的是陆笙姑娘亲生母亲当年嫁入丞相府时所带的嫁妆。时间过去太久了,未免其中有什么记错、记混的,这才特地来向陆丞相您对一对。”
“你说的是婉娘的嫁妆?”
陆丞相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提到“许春婉”这个名字了。
纵然过去他一直觉得是婉娘让他和叶氏被迫分离,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再多怨对、不满的情绪,现在也淡了。
不过……“婉娘的嫁妆大婚那日自会随陆笙一块送去璃王府,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们觉得我堂堂丞相府还会没下妇人的嫁妆不成?”
常山看着叶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丞相大人是不会的,可不代表府里的其他人不会啊。”
“!!”
叶氏脸色顿时一变。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查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