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一声轻笑，在安静的夜里是那般动听。
陆如云一时听得失了神，她定睛认真瞧着眼前的男子，只觉自己的心又跟着跳了跳。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心想着：过去，她怎么没有发现，原来璃王殿下竟是这般的姿容俊茂？不过不打紧的，往后，她就能时时刻刻陪伴在璃王殿下的身侧了。
陆如云心驰神往，一片期待。
但——
顾衍再开口时的冰冷言语，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陆姑娘为何会觉得本王与王妃感情不睦？陆姑娘又为何会觉得，本王厌弃王妃之后，会愿意娶陆姑娘为璃王妃？”
“璃王殿下？”
陆如云身形一晃，觉得自己定是听错了，她明明亲眼看到他连半个眼神都不愿给陆笙那臭丫头，怎么现在却这样说？
“陆姑娘。”
顾衍一向不爱和愚蠢的人或事打交道，所以，他瞧着陆如云的眸光一片森冷之外还带上了几分轻讽。
他说：“陆姑娘许是对两府定下的婚约有什么误会，如此，本王便认真说与陆姑娘知道，本王一直知道丞相大人有两个女儿，而且，本王从一开始选的就是陆笙。所以……”
顾衍眼瞳稍稍一缩，“即便本王当真与王妃真有什么嫌隙隔阂，璃王妃的位子也永远不会是陆姑娘你的。本王离席已久，是时候该回去了。陆姑娘请自便。”
说罢，顾衍根本不看也不想看陆如云是何反应，径直推着轮椅转身离开，心里还说：宫中如此好的夜色，便这样被人给打扰了，着实扫兴。
长廊之下。
陆如云痴楞楞僵在原地，脑子里不住将顾衍方才说的话回想一遍又一遍。
“从一开始选的就是陆笙……”
“璃王妃的位子也永远不会是陆姑娘你的……”
嫉妒、愤怒、不甘、仇恨的情绪让陆如云满目扭曲，周身气质瞬间阴沉黑暗得似地狱饿鬼！
她两只手用力攥紧，生生将手掌心底掐出红印。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论样貌、论才情、论父亲的信任和宠爱，她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陆笙那个臭丫头了？
更别说，陆笙从五岁起就是个傻子！
现在，顾衍告诉她，在他眼里，她连个傻子都比不上，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陆笙，陆笙！
都是那个陆笙！
陆如云狠狠咬住嘴唇，猩红的双眼转了转，似想到了什么，她立刻忿然转身离开。
宴席之上。
陆笙身为璃王妃，有不少人过来向她敬酒、祝贺。
她多喝了几杯，有些内急，便在小宫女的指引下去偏殿更衣方便。
谁知，她拐过一个转角时，一道匆匆忙忙的身影忽然从对面而来，一下与她撞在一起，将她撞翻在地。
等到小宫女急急把她扶起来后，陆笙站定转头，四下看了看，方才那个和她撞在一起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奇怪……
怎么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璃王妃，偏殿就在前头不远处了。”小宫女继续为她指路。
陆笙回过神来，点点头，“好，走吧。”摇摇头，没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她想应该是哪个着急回宴席的姑娘吧……
回到宴席时，顾衍也回来了。
见她盈盈而归，顾衍语气温和地问她：“方才去哪儿了？”
陆如云方才那些话着实提醒了他，无论她对他究竟还有多少的隐瞒和抗拒，无论她和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她既是自己选定的璃王妃，那他便不能放任外界那些乌七八糟的闲言碎语不断攻击她。
“你……”
陆笙眼睛定定眨了眨，像是被他的举动给惊住了，他，他不是已经好久好久都不愿同她说话了么，这又是在上演哪一出啊？
“……”
见她愣愣呆呆的模样，顾衍不由在心底轻轻摇了摇头，她暗中让秋娘子打造袖里箭、大着胆子行刺太子的时候不是挺灵光的么？怎的每次面对他，总是这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罢了，罢了。
顾衍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握住，一点点将她带向自己的身边。
感觉到她手指透出几分凉意，他再问：“出去吹了风？手这般凉？可要让人给你拿件披风？”
“我，我……我不冷，不用披风了……”
顾衍忽然的关心，愈发让陆笙捉摸不透，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多喝了一些酒的原因，她的手被顾衍轻轻握住，她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一颗心也跳得飞快，似要从心口里蹦出来了一般。
中秋夜宴甚是热闹，但，此时此刻，他们二人几句看上去分外简单的关心之语，落在旁边人耳中，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谁能想到，一向清冷如孤月的璃王殿下竟有这般温和关心人的时候。外面
那些胡言乱语，真是害人不浅！”
“当初璃王殿下迎娶璃王妃时，那场面、那架势、那重视程度，寻常人只怕连做梦都不敢那样梦。人夫妻之间关起门来的事情，哪里是外人能随意言说呢？”
“可不是么！”
“……”
羡慕声、感叹声，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从四面八方不断向顾衍与陆笙这对小夫妻袭来。
陆笙面子薄，唰的一下红了耳根子，下意识就要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可是——
“唔……”
顾衍手上稍一用力，紧紧将她抓住，不许她逃离半分。
他幽幽的眼瞳深处，压制了太多天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浓烈的视线灼灼将她锁着。
他声音喑哑，小声在她耳廓边摩挲着，说：“中秋佳节这样的好日子，难道王妃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我生了嫌隙，有了龃龉？”
“……”
陆笙沉默一刻，已然给出答案。
皇上、太后的中秋夜宴，她可不能喧宾夺主，叫大家的注意力和视线都落在她和顾衍身上。
“呵。”
顾衍薄薄的嘴唇往上轻轻一勾，笑着将她再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一下子，身边的酒再香，佳肴再可口，也比不上陆笙身上丝丝缕缕的轻轻香气。
顾衍笑着舀了一勺燕窝放在她碗中，正想让她尝一尝，忽然间——
“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