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你听到妾身的话了么？五日后南宫侯府的赏花会，咱们得让如儿去。”叶氏神态讨好，轻轻摇晃着陆丞相的臂膀。
然，陆丞相沉了口气，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不佳，说：“她去什么？自己做错了事，就该留在家中好好反省。”
她究竟知不知道，陆笙出嫁当日，如儿身边的丫头闹一场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朝中那些大臣知道后，都在背地里戳他的脊梁骨，说他背信忘义、刻薄长女、管教不善、不配为父。
为了他一朝丞相的清誉和颜面，他自然要拿出态度、严惩如儿，叫外人看到他整顿家风的决心。
叶氏红了眼眶，“老爷！妾身知道你生气，可是，如儿已经甘愿受罚，在闺阁里反省好几日了！如儿从小金尊玉贵娇养长大，你这次罚得这么重，难道还不够么？如儿可是你我的亲女儿啊，难道老爷当真就这般铁石心肠，要将如儿关在家里一辈子，永世不得出么？”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叶氏没下陆笙母亲嫁妆的事，虽然让陆丞相很失望，但，叶氏到底是他放在心尖上二十多年的人，叶氏拉下身段、装起柔弱来，陆丞相还是心疼她的。
他将爱妻浅浅揽入怀中，放缓语气，说：“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铁石心肠了？我也是为了如儿着想。这次不叫如儿记住教训，让外头的人知道丞相府家风严正，那才是真正耽误了如儿往后议亲。”
“是是是，妾身说错了，老爷是疼爱如儿的，可是，老爷，那南宫侯府的赏花会，除了赏花之外，还会品诗论棋，京中闺秀才俊都会参加。我们的如儿才情纵横、精通诗书，这样好的场面，如儿只要去了定会赢得满堂称赞。”
有了这番好名声，之前那点过错，又算得了什么？
“老爷，你说是吧？”
陆丞相犹豫一瞬：“这……这……”
叶氏再次挽上陆丞相的臂膀，柔腻着嗓音：“老爷~你就答应我吧，让咱们的如儿去吧！”
“好了，好了，便依你吧。”陆丞相招架不住，“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如儿若里再闹出些什么事来，可怪不得我严惩重罚了！”
“是是是，老爷你就放心吧，一定不会的！”叶氏满心欢喜，笑容盈盈。
……
半棠跟在陆笙后头跑了整整一日，实在跑不动了。
她扶着墙角歇气，连连摆手，累得不行，“王妃，你究竟想找什么样的厨子啊？”
醉仙居、八宝楼、金玉满堂、万福馆，京城这些最好的酒楼她们都去过了，竟没有一个厨子做的鱼饼能让王妃满意。
难不成，王妃还想找宫中的御厨来给如意做鱼糜？
“估计御厨也不会……”
陆笙撇撇嘴。
那配方是当年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秋蝉告诉她的。
秋蝉祖籍琼州，因父亲获罪而流放到西北戍边。她的母亲见秋蝉年幼可怜，就将她带回军营，与她为伴，秋蝉感激，就经常给她做琼州风味的小食。
陆笙估计，如意爱吃的鲜虾鱼糜里也添了些旁人所不知的琼州风味。
“我想去那边再找一找。”
陆笙拉长了脖子，往东市街尾瞧了瞧。
小巷子里多是挑着担子串街走巷的小贩，她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半棠，你累了，就在这里等我吧。”
“不，不，奴婢得跟着王妃。”半棠赶紧跟了上来，累是累了些，但，她也知道，王妃只是犯了傻病，不是故意为难人的，“王妃，我们走吧。”
陆笙：“……”
二人一走进小巷子里，包子、豆腐脑、糖人、炒板栗、卷饼的各色香气扑面而来。
半棠还和先前一样，挨个摊位打听有没有人会做鱼饼，但，问着问着，陆笙左手端着一碗散茶，右手拿着几个热腾腾的鲜肉包子递给了她。
“我看你有些累了，吃一些吧。”
“王妃……你……”
半棠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陆笙竟会这般待她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陆笙冲她笑笑，“吃吧，肚子填饱了，就不累了。”
“…………”
半棠哭笑不得，肚子饿是肚子饿，身体疲惫是身体疲惫，两件事是不一样的，但是……
自家王妃能如此关心她，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半棠麻溜吃几口包子，再喝几口茶汤，而后愈发认真为陆笙打听哪儿有卖鱼饼的。
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注意到她们，好心往另一条街指了指，说：“去青柳巷看看吧，青柳巷有位夏娘子，她做的鱼饼和寻常鱼饼不一样，可好吃了，好像是……好像是什么琼州那边的做法。”
“！！！”
琼州的做法？！
陆笙眼睛一亮，还真让她找到了！！
主仆二人按照老人家的指引，七拐八绕走了四条街，终于到了青柳巷。
刚到巷口，鲜炸鱼饼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这一次，就连半棠都忍不住感叹：“王妃，这味道闻着就好吃！比之前找的那几家都要好！”
看样子，她们马上就能给如意找到合适的厨子了！
“嗯！”
陆笙高兴点头，阔步往里走了没几步，就见一个小孩手里捧着芭蕉叶一边辣得连连哈气，一边忍不住继续往嘴里塞鱼饼。
小孩的娘亲撇嘴呵斥：“……辣就少吃点！这个夏娘子也真是的，明明同她说了小孩子吃不得辣，她怎么还往甜酱里加辣椒粉啊！”
“阿娘，你懂什么啊！就是要这样才好吃呢！夏娘子说了，甜酱鲜、辣椒爽、芭蕉叶香，爽辣甜！”
“！！！”
闻言，陆笙脚步僵住，脸色煞白，一把抓住那小孩，“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鲜、什么香？”
“欸欸欸！你干什么的，拉着我孩子做什么，快放手！”
许是陆笙痴愣愣的样子有几分吓人，小孩娘亲顿时变了脸色，将自家孩子拉到身后扶着。
半棠急得赶紧上前解释：“大娘，不好意思，真是抱歉，我们王妃没有恶意的，她，她只是……哦，对，我们王妃只是对这个鱼饼有兴趣。”
“莫名其妙，”孩子娘亲上下将陆笙打量一眼，见她确实目光直直盯着鱼饼，回头抬抬下巴，给她们指路，“要吃鱼饼就往里头走，夏娘子的摊子就在里头。不过我可提醒你们，通常这个时候夏娘子都要收摊——”
“诶！王妃！王妃，你怎么跑了啊！”
“！！！”
陆笙心跳得极快。
她没听错，也没看错。
甜酱鲜、辣椒爽、芭蕉叶香，爽辣甜，是秋蝉给她做鱼饼的时候会说的顺口溜。
而那芭蕉叶上甜酱和辣椒粉混合在一起的样子，也是秋蝉做鱼饼时的习惯。
秋蝉，秋蝉。
难道秋蝉还活着？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难道秋蝉幸免于难？
“哒哒！哒哒！！”
陆笙用尽所有力气，跑得极快，可是，当她跑到那位夏娘子摆摊的地方时，别说夏娘子人了，就连整个摊子都收走了，她什么也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