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日,陆笙整个人都累了。
但,有一件事情,她必须要在睡觉之前准备好。
顾衍进来就看到陆笙在那边翻箱倒柜,整颗脑袋都埋进了箱子里。
“你在找东西?”
“嗯嗯。”
“夜色已深,明日再找吧。”
“不行,不行,今天一定要找到。明天就来不及了!”
陆笙头也没抬,一个劲儿在她从陆家带过来的那些箱子里翻找着,“诶,明明在这里啊,怎么不见了……真是奇怪……”
顾衍推着轮椅进去,目光扫到她脚边放着好几个从箱子里找出来的药瓶。
看名字,好像都是治跌打损伤、医治外伤的药。
顾衍心念一动。
这些药……
难道说她……
“哈!终于找齐了!”
顾衍正想着,陆笙笑得开怀,又捣鼓了一阵,将好几样东西装进包袱里。
她格外认真将那包袱放在桌上,顾衍隐隐看到包袱里有好几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正觉得奇怪,这深更半夜的她找银票做什么,她在王府里根本没地方花钱,陆笙就已经瞪大了圆圆的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语气格外讨好地问:
“殿下,明日,明日笙儿能不能出去一趟?笙儿有要紧的事情,明日一定要出去,不能耽搁的。殿下会同意的吧?!”
明日?出门?
药瓶?银票?
顾衍想起她曾在马车里关心他的双腿。
他瞧着那些伤药,再瞧着她满怀期待看着自己的模样,心头不由再动了动。
回王府时,他说她有几分良心还真没说错。
她能这般有心,往后,这偌大的璃王府会有她的一处安身之地。
男人眼底眸色不知何时变得仿佛三月的春风,和煦、温柔、一片波光粼粼。
他看着她,说:“京城的医馆和药房你都不用去了。”
他的腿伤宫中太医都毫无办法,更何况是京城里寻常的大夫。
但是——
“????”
顾衍的话,听得陆笙一脸不解。
医馆、药房?
她好好的为何要去医馆、药房?
她没病啊,难道他有病?
“殿下,什么医馆,什么药房?笙儿只是想问问你,笙儿明日能不能去外面啊。”
“…………”
陆笙懵然无知的模样,太过刺目。
灼得顾衍脸色一点点变青、变紫,最后黑如玄墨。
无名烦躁的风暴旋涡,不断在顾衍身边聚集、蔓延。
顾衍声音染上明显的怒意,“不行。王妃总是无端陷入是非之中,依本王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留在王府为好!”
说罢,他根本不给陆笙丝毫反驳的机会,直接沉着脸推轮椅离开。
外头的夜风夹着明显的寒意。
但,夜风再是清凉沁脾,也压不住顾衍此时此刻内心无名的怒火。
他还说她有几分良心。
呵!
真是笑话!
屋子里,陆笙懵懵的,完全不懂顾衍到底怎么了。
她蹙眉挠着脑袋,忍不住小声嘀咕:“男人真是奇怪,方才他明明瞧着心情不错,怎么我一说要出王府他就翻脸比翻书还快?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我看,他的心思也如大海,难猜得很呐!”
陆笙瘪瘪嘴,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放到床边。
不管他同不同意,明天她是一定要出去的!
若实在不行,她就翻墙!
谁让她现在是个傻子,一个傻子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陆笙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带好昨晚收拾好的包袱,正准备探探情况,看要不要翻墙呢,一个长得清秀、模样机灵的丫头已经走过来,朝她福身行礼。
“王妃,奴婢叫半棠,是殿下让奴婢贴身照顾王妃,陪王妃出王府的。”
“出王府?”
“是啊,殿下说王妃今日想出王府看看,门口已经有马车候着了。王妃现在就要出发么?”
“我……我……”
陆笙被这情景搞不会了。
她本以为还会和那个变脸比变天的顾衍好一番唇枪舌战,结果——
“王妃?咱们走么?”半棠问。
陆笙点头:“嗯嗯!出去!”
“那王妃今日想去哪儿?奴婢这就和车夫说。”
“玄妙观,我要去玄妙观!”
半棠惊了:“玄妙观?”
……
玄妙观在京城的西南面,因其求姻缘、求子嗣很是灵验,是京师附近一座香火很旺的道观。
当然,陆笙今日特地要来玄妙观,既不是求姻缘,更不是求子嗣。
她将手里的包袱紧了
紧。
今日,是她成为相府陆笙的第七天,也是原来那位陆笙姑娘的头七。
这世上,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原来的陆笙姑娘已经死了。
天意也好,巧合也罢,她既占据了陆笙姑娘的身体,自然应该为她还有她的母亲好好祭奠一番。
到了玄妙观,陆笙找到小道童,拿出她准备好的三千两银子,说她想为亡母做一场法事,再点上一盏长明灯,每年再格外供奉香油五千两。
半棠本想阻止她,太多了,做法事和添香油的供奉都太多了。
但,陆笙却呆呆傻傻地坚持说:“不多的,半棠姐姐,一点都不多的。母亲疼爱笙儿,笙儿想她,再多的银子也不多的。”
“王妃……”
半棠闻声不由鼻头酸了酸。
谁说王妃心智失常,明明,王妃比好些人更有孝心、更重感情。
半棠抽抽鼻子,轻声附和:“好,好,都依王妃的意思,小师傅……”
“福生无量天尊——”
一道沉稳深邃、语音悠长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灰色长袍,头发略显花白的道士走了过来,“居士至孝至纯之心,天地可鉴,居士的母亲在九泉之下定会安心的。”
小道童朝那道爷恭敬行礼,向她们介绍说:“两位居士,这位便是玄妙观的观主,无相道人,你们所要办的法事,便是由师傅来办。”
半棠:“有劳道长了。”
“无妨,无妨。”无相道人捋着胡须,朝半棠笑笑点头,而后,他转头看向陆笙,“这位居士,你跟老道我——你——你——”
无相道人看见陆笙面庞之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玄机,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僵住了。
陆笙被他瞧得心头莫名一跳,“道长?怎么了?”
“哦,哦……老道失礼,老道失礼,居士这边请。”
片刻的愣怔后,无相道人神色瞬间恢复如常,将手中拂尘一甩,遥遥走在前面,将陆笙领往道观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