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着苏念语的鼻孔,却仍然无法掩盖阴冷的邪祟之气。
循着气味,苏念语如履薄冰地向医院的顶层逼近,身在顶层唯一的VIP豪华病房外,她甚至感觉邪祟之气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水银,不断地侵蚀着周遭之人的身躯。
苏念语暗自摸了摸自己刚从车上寻回的布袋,悄悄将手探入布袋,趁着假装系鞋带的空隙将一张画满朱砂符咒的黄符一抖手塞入门下。
纸符一入病房,一声尖锐的凄响突兀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杂物噼啪落地的声音。
霍奕谦与苏念语前脚接后脚闯入病房,却见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原本慈爱祥和的霍老太太此刻四肢如同触电般颤抖不已,更有甚者,她竟发疯般地将自己的头撞向病床护栏,合金护栏已然扭曲变形。
她时而笑,时而慌张,时而愤怒大吼,时而痛哭流涕,甚至整个人攀着垂落的吊灯快速跳到了桌上,将水果刀抄在手中。
“滚!”
霍老太太的声音变得出人意料的尖细。
随之赶来的医生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咽了口唾沫后解释道:“三爷,我想老夫人应该是精神上受到了某种刺激,撞头又留下了淤伤,这才导致……”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在霍奕谦锋利目光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苏念语皱了皱眉,在临近以后,她明显能够看到霍老太太眉宇间的邪气。
这不是病,是凶煞,还不是一般的凶煞。
“你们都出去,我不出来,你们都不要进来。”
苏念语往前迈了一步,将自己拦在了霍老太太与众人之间。
霍奕谦眉头大皱,正要说话,却见窗边的霍老太太又生变化。
只见她紧握着水果刀的手已经紧紧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像是难受至极,但即便脸色已经涨得如同猪肝一般紫红,她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古怪。
其中半边脸似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嘴角下沉,而另外半边脸却万分欢喜嘴角高高扬起,在上扬与下沉的嘴角间,一条紫红色的舌头越来越长,眼见着已经到了胸口处。
末了,她的双脚开始离地而起,一头银发分作两束,仿佛有两只大手拽住她的头发将她高高扯起。
目睹着这一幕,甚至一向将鬼神怪谈之论视如敝履的霍奕谦也愣在了当场。
“现在出去还来得及!”苏念语忍不住厉声呵斥。
就连一向对鬼神之论嗤之以鼻的霍奕谦也怔了一下。
苏念语看得清清楚楚,是那团黑气,掐住了老太太……
“不想她死的话,都出去!”苏念语扭头厉声喝道。
霍奕谦挥手将其余人赶出病房,随后深深瞪了苏念语一眼,警告般提醒道,“十分钟之内。”
霍奕谦一出门,苏念语立刻咬破手指,于半空中画了一张驱邪符篆,以灵力驱动,一掌打在了老太太身上。
这是霍奕谦恰好见到助理陆泽匆匆赶来。
“三爷”,陆泽脸上挂着些许古怪,“苏小姐的资料。”
趁着霍奕谦扫视资料,陆泽解释道:“这位苏小姐出生之日,苏家四位老人同时故去!自此苏家生意一蹶不振,她的母亲更是一卧不起。”
“她被送走后,苏家立刻好转。直到前几天她回到这里,同日,她的父母立刻遭厄!”
说到这里,他有些惊恐地摇了摇头:“三爷,这女人是绝对的天煞孤星!如今她盯着了咱们,咱们……”
“啊!臭道士,我跟你势不两立!”
病房里传来尖锐的女声,门外两人瞬间怔楞一下。
“好了,住口吧。”霍奕谦冷冷扫了陆泽一眼,“她克不死我。”
说完他转身看着紧闭的病房门,若有所思。
“可是……”陆泽想再劝说,但一旁的门却突然打开。
苏念语抹了抹额头渗出的汗滴,与霍奕谦对视一眼,简单说道:“没事了。”
说完,她颤颤巍巍地径直向一旁的洗手间走去。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霍奕谦想说话,但几声低沉的轻咳却让他忍不住扑进房里。
霍老太太双目微阖,脸上再不是绛紫色,只是苍白间多了几分红润,见霍奕谦到来,她虚弱睁开双眼:“我……这是……”
“您别多话了。”霍奕谦握住霍老太太的手,悄悄替其把了把脉,见后者脉象终于平和稳重了下来,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他虽然为人冷厉,但却心细如发,眨眼间便瞧见了掉落床底的水果刀。
刀上隐隐沾着些血迹,霍老太太毫发无伤,那么这血迹……
“呼……”洗手间中,苏念语捧起清水,缓缓洗掉面上黑粉,原本俏丽的面容一览无余。
血珠悄然滴落池中,痛意此刻才显现。
如果不是此处灵气匮乏,她又一天滴水未进,再加上灵识本就有些损耗,断然不可能放走这凶煞。
但所幸凶煞不成功便成仁,如果不能成功,就会反噬主人,既然如此,凶煞背后之人势必还会继续对霍老太太下手。
“好虚弱……”望着自己几乎没了血色的嘴唇,苏念语有些失神,在灵气匮乏的北城,她补充灵气的手段可谓少之又少,而其中一种……
她轻轻触了触嘴唇,这两片唇就在不久前吻了霍奕谦,而那一瞬,灵气几乎就在一瞬间充满了整个躯体。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她美滋滋地回味,浑然不觉霍奕谦已经来到了身后。
“发什么愣?”霍奕谦冷不丁问了一句。
苏念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蛋向前凑了凑:“我在想……我们的那个吻。”
这理所让然的语气让霍奕谦一愣,心中多了几分困惑。他实在不知道藏在这女人脑壳中的是什么样的脑子,怎么能够一脸单纯地说出如此“无耻”的话。
“老夫人一定好了吧,”苏念语双掌一拍合拢在下颌,邀功般地围着霍奕谦转了一圈,“那你心情是不是好些了。”说着,她又向前凑近了几分,双眼几乎眯成了两道月牙。
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哪怕是静静挨着他,她都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灵力缓缓回升。
霍奕谦不置可否,可心下更多了几分迷茫。
他第一次听到如是问题。心情好?谁会在意他的心情好不好?
但这迷茫也仅仅是一瞬,旋即就被苏念语腕上寸许深的深口彻底驱散,他猛地握住她的手,沉声问道:“受了伤不知道处理?嫌命长了?”
苏念语微微垂眸看着被霍奕谦捏住的那一小截手臂,寒凉骨血中牵绊出细密的温度。
“霍先生……”就在霍奕谦要放开手的刹那,苏念语立刻用力抓住他的手,就好像一只等待救助的小宠物。
“我好疼,能不能别松开我……”
霍奕谦:“……”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可怜巴巴的女人,霍奕谦叹了口气。
毕竟她是为了救了老夫人才这样的,也许是存了想要补偿她的心,霍奕谦竟没甩开她的手。
他皱着眉对立在一旁的手下说道,“去找个护士来帮她包扎。”
“等等。”苏念语叫住了要离开的手下,转头看着霍奕谦,“你可不可以帮我包扎。”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可怜兮兮,霍奕谦脸色黑沉一瞬,半晌,他还是松了口,“我下手可能会有点重。”
苏念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笑吟吟地摇了摇头,“没事,只要是你,用多大力气我都不会觉得疼。”
这样挨着他,就好像是最好的止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