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早上吃过早饭后,刘王氏照常到章钱氏家里找她一起到妇女互助社,哪知道刚走进院子里,就听得章钱氏的哭骂声,
“你个老不死的,就知道抽抽抽,抽空了身子,典卖了水田,再这么下去,我看你就喝西北风去”,
“老子的事你少管,你个臭娘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上了几天互助社,还反了你了”,这是地主章大会的声音,说完,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瓷盘掉落碎掉的声音,原来是章大会狠狠地掀翻了饭桌子。
“章大会,你不听劝,我去找互助社给你说道说道”,章钱氏祭出了杀手锏。
“我叫你去找互助社,我叫你去找”,章大会一听老婆子要找妇女互助社,立刻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用手中还在滋滋冒烟的水烟袋锅一下子打倒了章钱氏的额头上。
只听得“哎呀”一声惨叫,章钱氏一下子跌落在地上,疼得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刘王氏一见大事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内,对正狰笑着的章大会说道,
“他章叔,你怎么还打起婆娘来了?老婆子还不是为你好”,说罢就要蹲下身去拉起章钱氏。
哪知道这章大会正在气头上,一见刘王氏进来,立刻嘿嘿冷笑几声,狠叨叨地道,
“我当是谁呢,是老刘家的,我们家的事儿你少管,有空你还是管管你们家刘老爷吧,那么大岁数了,天天那眼珠子就盯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胸脯和屁股看,也不嫌害臊”,
“你”,听得章大会羞辱自己,刘王氏一时语塞,的确,自己的老头子刘青田,确实有这好色的毛病,自己为此也没少和他干仗,但狼改不了吃人,狗也不能改得了吃屎呀。
一见这刘王氏没了话语,这章大会故意踱步到刘王氏和章钱氏跟前,端着长长的烟具,美滋滋地“咕噜”一声抽上了,边抽边还恶狠狠地瞪着章钱氏。
回过头来,这章大会对着刘王氏说道,
“他刘婶啊,这是我们的家事,少操心,有时间多管管你们家老刘,别让他那屌子放错了地方,再生一窝小崽子来,到那时候你可就惨了”,
看着章大会那幸灾乐祸的神气,刘王氏正待要发作,却见到章钱氏不断地给自己在使眼色,那意思明摆着,刘王氏知道,是让她快走,到妇女互助社去寻求办法。
刘王氏只好恨恨地啐了一口,移步离开了章大会的家里。
望着刘王氏的背影,这章大会摸了摸嘴巴,心中暗道,
“可惜了这个婆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有看头,那个刘青田真个是吃着锅里的,还望着盆里的,也不怕把这把老骨头赔进去?”
大家听罢刘王氏的叙说,立刻明白了大半,这章钱氏正是因为劝丈夫章大会戒大烟才招祸的。
王曼祎更是清楚地知道,这个戒赌戒毒正是妇女互助社首先倡导起来的,这一年多来,成效还是很明显的,大家都知道这个章大会是个老烟枪,所以才在多数家庭里都戒烟了才来发动他的,可不成想……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要到章大会家里去讨个说法的时候,这个时候,妇女互助社外面来了一个人,他大声嚷嚷着,
“老婆子,跟我回家,家里来客人了”,大家仔细一看,却是刘小艳的公公汪一钱,还没等汪赵氏答话,这边刘小艳早抢前一步,迎了上去,只见她悄悄把汪一钱拉到一边,用那银铃般的声音拉长声问道,
“爹,您老人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娘她在办正事呢,要不,我跟您回去?”
这时,汪赵氏闻声也跑了过来,正要上前跟着汪一钱回家,只听刘小艳说道,
“娘,我刚听爹说了,家里是表叔来了,我正跟爹说,要不我回去先照顾着?“
汪赵氏狠狠地白了汪一钱一眼,质问道,
“可没听你说过他表叔要来啊?”
汪一钱的脸登时一阵红又阵白的,早被汪赵氏看在了眼里,她说道,
“我一会儿就回去,你要着急,让小艳先跟你回去应付着?”
这汪一钱听了更加不自然起来,这村里村外都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刘小艳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早就有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言碎语了,说什么自己早就对儿媳妇扒灰了,老婆子为此寻死觅活的大闹不止了,现在儿媳妇竟大庭广众之下,提出先跟自己回家,这可授人口实啊。
话说这汪一钱,虽说奸诈刻薄,但却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要知道,这刘小艳的爹爹刘大虎当年就是冲着汪一钱这一点才敢放心把闺女嫁过来的,再者说了,那二小子汪福佑就是乱嫖乱搞才不受汪一钱待见的。
当然了,这一点儿汪赵氏和儿媳妇刘小艳都十分地清楚,所以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了汪一钱一军。
这时,王曼祎走上前来,对着汪一钱施了个礼,说道,
“这就是汪家叔叔吧,您家里要是有急事,就让小艳他娘俩人都回去吧”,
说完,还没等到刘小艳表态,王曼祎就拉起汪赵氏的手,说道,
“汪婶,您就回去吧,这段时间您参加互助社对我帮助可大
呢,也多亏得汪叔背后支持啊”,
这汪一钱看在眼里,又听王曼祎这么一说,自己不禁暗暗称奇,心想眼前这个应该就是儿媳妇和老婆子口中常常提起的王曼祎吧,怪不得大家都这么服气她呢,果然举手投足是一副大家风范儿,三言两语几句话就把自己给捧上了,我连发作的一丁点儿借口都没有了。
可自己就这么的,天天在家里呆着,以往这老婆子在跟前伺候着,端茶送水敲腰捶背的,这段时间都顾不上我了,天天往这互助社跑,不光是跑,还天天回家给自己讲道理,什么穷人也苦啊,自己日子过得去要多发善心少收租啊,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没有这些穷棒子们交租,哪有我汪一钱这么多的家产和人上人的好日子,我今儿个来本来是来搅和的,可不成想让这王曼祎西两拨千斤给轻轻化解了,哪里有什么表弟、表叔来的,是自己信口说瞎话罢了。
哼,看来我自己是不便出面的,要找个人替自己出头才是。
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故作大方地说道,
“咳,你们娘俩先在这忙着,我先回去,你们得便就早点回去招待一下客人”,说罢转身就要走。
一边儿是汪赵氏不干了,顿足说道,
“你个老东西,等我回家的,还找上门来,让我们娘俩在姐妹小辈儿跟前丢人现眼哪,你看这满屋子的人,有哪一家和你一样找上门来”,
汪一钱被老太婆数落一顿,更加不自然了,赶紧慌乱地走了。
话说这汪一钱一是因为说了谎,担心回家老婆子找自己大闹,二则这老太婆在塘口村可是有名的好人缘,对自己帮衬可大了,要是吵吵起来,街坊邻居指不定都帮她说话呢。
正因如此,这个汪一钱在家里也算民主,这也是刘小艳愿意嫁过来的原因之一。
王曼祎见汪一钱走远,连忙来到刘王氏这边,大家一番七嘴八舌,总算是想出了应对之策。
不多时,这章大会的家里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村妇女主任兼妇女互助社的理事翠凤姑娘,还有一个就是吴州中学的教员马明红,她们不是空手来的,翠凤姑娘还带上了小药箱,她是代表妇女互助社来慰问章钱氏的。
翠凤和马明红一走进章大会家的院子,就听得嘤嘤的哭声,仔细一辨,是章钱氏的声音,翠凤紧走几步,来到屋里,只见章钱氏瘫坐在炕下的角落里,眼睛早就哭肿了,像个烂桃子,再看炕上,这个章大会正口吐白沫,嘴眼歪斜着瘫软在那里,手里还紧紧地抓握着那杆烟枪,翠凤和马明红知道,这个章大会是烟瘾发作了,心下恨得咬牙切齿,暗道真是活该,劝你戒烟你不仅不听,还动手打人。
章钱氏一见翠凤和马明红,就像见到了救星和娘家人,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喷涌出来,哭得更厉害了,翠凤、马明红连忙安慰道,
“婶子,别哭坏了身子,我们来先给你看伤”,
说话之间,翠凤就把身上背着的小药箱拿下来,取出棉球、碘酒和红药水,拿起镊子,用棉球蘸着碘酒,仔细涂搽刚才章钱氏额头上被烟枪烫伤的部位;马明红则蹲下身来,用自己那温润的小手紧紧握住章钱氏的手,轻声道,
“婶子,忍着点,一会儿就好啊”,
章钱氏见马明红这么照顾自己,感激地看了马明红一眼,别看这马老师是城里人,可自从跟王曼祎来到了这塘口村,很快就和大家伙打成了一片,工作起来更是一首铺下身子,辅助着王曼祎的工作,自己虽说没有与这马老师有私下的交流,就一首都觉得这闺女挺好,可到底好在哪里,章钱氏倒也说不出来,今儿才有了实打实的感受,这闺女心思细腻,知道心疼体贴照顾人啊。
马明红看到章钱氏额头红肿的伤口,心疼之余暗暗在想,这个妇女姐妹解放的担子可真是不轻呢,今后自己应该更主动地分担些曼祎姐的工作,好让曼祎姐多干点儿更重要的事。
这当儿,翠凤早就手脚麻利地给章钱氏擦拭处理好了伤口,马明红一边与章钱氏轻声说着话,一边与翠凤一起把章钱氏扶上炕,拉过被子盖上。
就在三个人忙忙碌碌之际,这时,章大会从似睡似醒中回过神来,看到翠凤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照顾着自己的老婆子章钱氏,一阵恼恨上来,冲口就恶狠狠地道,
“都给我滚,我们家的事儿,用不着你们操心”,
翠凤一听这话,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章大会大声说道,
“我叫你章叔,你也不看看这么大的塘口村,有哪一家像你,不听劝,不戒大烟,还打我章婶,还有天理不成?”
章大会抬眼一看,只见这翠凤双手叉腰,杏眼圆瞪,像极了一头发怒的狮子,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死自己一样,心下当即就怯了,好男不和女斗,今儿个被这帮娘们欺负了,又没法出去说给外人,丢死人了,都是这互助社把自己的好事给搅了。
其实,在这塘口村,翠凤的泼辣能干是出了名的,在村子里威信高,人缘也好,连村长都让她三分,要不然村长也不能选她做妇女主任,王曼祎也不能这么看重翠凤。
其实,翠凤心里想的,早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