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高谈阔论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夫人发话了,
“看来这东北还不错,日后我们家的买卖多往东北走一走,中国地方大了去了,买卖是做不完的,树挪死,人挪活,买卖也是这个理,老太爷、老爷摸索出来的生意经验、治家法子,好用!”
杨夫人话锋一转,“好用的法子、经验,也要用对地方、用对时候”
杨夫人出身名门,本来大家闺秀就见得多,懂得也多,加上打小就有做大官的父亲悉心教导,延聘名师进行教授,更使得杨夫人秀外慧中,见识自然不凡。
“现在世道也不太平,动不动就抢地盘打仗,我们家里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机灵着点,多交朋友,多了解些信息,早作打算,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杨夫人娓娓道来。
儿女们齐声应道,“母亲大人教诲的是,我们记下了”。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杨夫人转向二儿子德大,问道,
“德大,前几日让你去购置的电报机办理得怎么样了?”
余德光闻听母亲问及二哥这话,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对母亲杨夫人又多了几分崇拜。要知道,电报机还是军队用得最多,地方上也多半是电报电话局用于营业,私人鲜有置办电报机的。
还在余德光陷入沉思之际,只听见二哥余德大毕恭毕敬地答道,
“母亲请放心,电报机已在运往上海吴淞口的轮船上了,是正宗美国货,通关和特许的手续都办妥了”,
“这就好,早点把机器用起来发挥作用,用得好的话,以后还要再多采购些,在咱们各地的商号都用上,方便传递信息”,杨夫人叮嘱着。
“儿子记下了,这几日就去办”,余德大答应着。
余德明听后,心里嘀咕起来,他虽然常年在广东,离家远,军务在身,回家不如哥哥姐姐们频繁,但他对家里的经营情况也了解一些,家族经营目前主要是二哥德大在打理,祖母和母亲只在重要事务上拍板定案。为经营联络方便,设在各地的商号公司都安装了电话,家里还在生意繁忙的分号里配置了专门收集整理信息的襄理,至于吴州大本营,专门有类似市场室这样的设置,收集整理分析研究各地报上来的信息,大到所在区域发生的官员变动、经济管制律令颁布废止、天气及自然灾害对物资需求的影响、维护和拓展与所在地区政府官员、地方贤达、驻防部队和外国公司、外国使节等的关系,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还没等到余德明说出心中疑惑,又听到母亲杨夫人说道,
“德光,你在军队上,你说说看我们家里这个电报机怎么用起来?”杨夫人眼望着三儿子余德光问到。
“回母亲的话,孩儿还真没想过咱们家里怎么使用这个电报机,但我猜得到母亲大人的想法,是不是要儿子在军队上找几个懂电报机的人来,帮咱们家把电报机用起来发挥作用啊?”
多年之后,余德光知道了一件与电报机有关的故事:刘伯承元帅说过:“没有通信联络,就谈不上军队指挥”,富有传奇色彩的周恩来副主席还诙谐地比喻:“中央委员加电台,等于党中央”,毛泽东主席更是一语中的:“我主要靠文武两条线指挥革命斗争,武的一条是通过电台指挥打仗,文的一条是通过新华社指导舆论。”说到底,都是要靠无线电啊。
“德光孙儿机灵,都说当兵的是粗人,我看我们家德光,可是粗中有细啊”,邢老夫人赞道。
邢老夫人此话一出,全场都大笑起来,德苓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引得一大家人纷纷瞩目。
德光经祖母邢老夫人这一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二儿子余德大说话了,
“三弟,母亲还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你看你什么时候给我派人来啊?电报机这几天就要到了”。
“二哥,这个你放心,我这次回去立马派得力的人来,到时候你派车接人就是了。当然,现在指不定哪天就打仗,这次老太爷过世,我还是经过大帅特准才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二哥让我派的电报人员到了后,让他们抓紧教会我们的人,毕竟我派的人只能暂时帮我们家这个忙,帮完了还要及时归队。另外,咱们还要建立自己家的电台呼号和通报密码本,培养出自己的报务人才”。
“这个事情,祖母和母亲都想到了,你就放心吧”,余德大冲着余德光说道。
这当儿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兄弟们说话的杨夫人说话了,
“德正,你回北京后,再观察一下时局,要我看哪,三儿所在的奉军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这场仗,你在京城,接触面广,信息灵通,也多给家里来信通电话,我和老夫人也好放心,家族的生意也会信息灵通些”。
“母亲的吩咐,儿子记下了”,余德正躬身答道。
一应人等正在大厅里议事,却不料外面蹬蹬蹬冲进来一个人。
大厅之中百十号人仔细看时,原来冲进来的是余德大的大儿子余振飞,时已二十三岁,从省城杭州的之江大学毕业后,回到吴州,担任吴
州中学的教员,空余时间协助父亲余德大打理家族生意。
却说这余振飞,还在之江大学读书时,因性格活泼外向,平日里好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而成为大学堂里的风云人物。早有女生情愫萌动,芳心暗许,更有泼辣外向者展开凌厉追求攻势。但殊不知,余振飞早就倾心于同级同学王曼祎,曼祎姑娘性情温婉可人,举止优雅端庄,双眸明澈透底,肤若凝脂滑霜,声如银铃清脆,洒脱清丽飘逸,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无不俏丽中带着顽皮,顽皮中透着伶俐,令无数男生心驰神往,梦牵魂萦。
曼祎姑娘出生在美丽富饶的海滨城市烟台,在蔚蓝的大海边长大,嗅着鲜咸的海风,耳濡滔滔的海浪声,目染潮起又潮落,养成了大海一样的胸怀,儒家文化“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精髓在曼祎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曼祎姑娘的祖籍地、出生地烟台是中国北方开埠最早的城市,先后有英国、法国、美国、芬兰、挪威、瑞典、德国、丹麦、日本、俄国、意大利、奥地利等十七个国家在烟台山及其周围临海街道建立了领事馆、海关税务司公署、海关税务司验货房、洋行等办事机构,修建了众多别墅,形成了规模庞大的异国情调建筑群体,其密集度之高,创下了亚洲之最。
但与天津、上海等沿海开埠重镇有所不同的是,烟台没有一处外国租界甚至连一条租街都没有,说起来不能不令国人刮目相看,而这一切都是烟台民众奋力抵抗的结果,最终连清政府北洋大臣也迫于烟台地方抗议抵制压力,以及考虑到烟台对清廷的战略地位,亦致函明确“不予准允”列强要求在烟台设立租界的图谋。
及至后来,当余振飞从王曼祎口中听到了关于烟台抵制列强图谋租界的故事时,不由得这个勇武的男子汉热泪流淌钦佩不已。再后来,当振飞把这则故事讲给曾祖母邢太夫人、祖母杨老夫人和母亲何夫人听时,邢太夫人不禁击掌叫好,连连赞道:“有骨气,有骨气,有骨气”,当时就认定了王曼祎是余家振飞曾孙儿媳,欣然允诺了这门婚事。
曼祎的父亲王冠华是外交官,因为工作关系,常常往返于北京与烟台之间,与设立在烟台的多国领事官员进行斡旋协调争取华夏权益;母亲徐玉霞是早期的同盟会烟台籍会员徐文衡的爱女,徐文衡年轻时入日本早稻田大学专修法律并与孙中山先生结识及加入了同盟会,作为同盟会元老与黄兴等追随孙中山先生进行革命,成为中山先生的左膀右臂,孙中山先生曾评价徐文衡“志气不凡,对于革命思想感受急速”。
也许是缘分使然,亦或是志趣相投,余振飞与王曼祎两个年轻人竟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很快两人堕入热恋,并最终在毕业后成婚。婚后,曼祎与振飞双双进入
吴州中学担任教员,振飞教授国文、历史等课程,曼祎则教授外文、美术等课程,双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日复一日,倒也踏实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