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大会堂里,黄梅治安会议现场。
只见主席台正中,坐着五短身材的国民党湖北省政府专员杨惠民,还有黄梅县县长雷经天等人。
台下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头,是县政府各机构的头目。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警察队韩金山、县团防丁伯黄、卜世仁等,还有各镇、村的镇长、村长、有些势力的土豪、乡绅,以及各镇的团防头目等。
在会场外面,警察队和县团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一般。
会场四周,街道、马路之上,除了百姓行人之外,三三两两地来回游动着的是,难以数计的趴岗和暗哨。
这时候,乡镇的团防队里,懒懒洋洋的团防队员们,正在嘻嘻哈哈地,三人一堆,五人一伙,凑在一起,推着牌九、喝酒、猜拳、耍钱。甚至,有个别胆大的,早就溜走去找相好的了,一干人等好不快活呢。
难得那平日里吆五喝六的队长去县城开会了,是该让手下队员们放松放松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一场变局就在眼前了。
这时,在县城治安会议现场周围,在各乡镇团防队驻地附近,两千多名的自卫团战士们,还有那近万名的农民协会会员们,早已埋伏好了。
这一批批满怀血海深仇、满腔革命热情的自卫团战士和农协会员们,正在摩着拳、擦着掌,两眼喷火,在静等着进攻行动的号令呢。
除了这些埋伏在各团防队附近的暴动力量,在街面上游走的行人中,混杂了许多的便衣。
现在,就只等着时辰一到,马上统一行动,首要目标是攻下团防队,捉拿土豪、劣绅、反动官吏等。
其实,为了这次行动确保能够取得成功,郑掌柜带人早就做好了精心的准备。
这半年多来,郑掌柜先是派出积极勇敢的青壮年农民组成了若干个精干小队,利用锄头、菜刀、大刀、长矛、独火儿、鸟铳等武器,选择乡村里红事和白事人多混乱,以及逢年过节时刻人们神经松懈,吃喝醉酒麻痹疏忽等各种时机,出其不意地零零星星打掉了一个又一个危害乡邻的地主、乡绅。
被打掉的武装队的武器枪械弹药,全被拿来武装自卫团和农协会员外,另外还专门派人从武汉等地秘密地购买了一批枪支弹药分发下去。
这还不够,郑掌柜又找人,把十里八乡的铜匠和铁匠师傅们都组织了起来,以修造农具、打铁补锅为幌子,专门修造了一大批的旧来复枪枪械,为暴动做好了武装准备。
在举行这次农民暴动之前,有计划的预热行动早就全面铺开了。
为了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充分地发动农民群众,中共黄梅县委陆陆续续地组织开展了“三杀四抗”斗争(即杀土豪劣绅、杀贪官污吏、杀流氓地痞和抗债、抗捐、抗税、抗租)。
而让团防、土豪、地主和恶霸们更加胆战心惊的是,自卫团和农协会员们联合组织了一起又一起的小规模行动,在沙岭岗、中路湾、大河铺等地,惩办了好几批反动劣绅。
这还不算,农协会员们还在独山、一天门、邓家湾等处攻打解决了团防,先后收缴枪械几十枝,这些枪械全部都被用来武装了农民协会的会员们。
台上,省里派来的杨惠民专员正在抑扬顿挫、摇头晃脑地讲着话,台下一大群人像被掳起了的鸭子,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听。这些土豪乡绅们之所以这么用心思要来参加这个会议,还不是想借着官军之手,一举剿灭了那些闹腾革命的农民棒子们。
突然,“呯”、“呯”两声枪响。
一时之间,会场秩序大乱,早有几名警备队员冲上主席台去,保护着杨惠民、董经天们准备从后门撤走。
只见此时,从会场一角,突然从地底下冲出来了余振飞等人,呯呯呯几声枪响过后,再见那杨惠民、董经天身边的警备队员们,早已脑浆迸裂,鲜血喷涌,扑倒在地,一命呜呼,见阎王去了。
要说,这个余振飞他们怎么会从地底下冲出来呢?
原来,几天前,郑重敏低声交代给他的正是这个任务。
却说,这个大会堂建造之时,为了防范会场发生意外时,党部政府要员能够迅速逃命,就悄悄在会场主席台一角设置了一个暗道,会场内的暗道口设置在帷幕幕幔下面,平时没有人会注意到,暗道的外出口设置在离会场有五百米远的一处隐蔽的街口拐角处。
是董经天们不了解暗道吗?
确实如此,暗道修的年头有些久了。
这些年来,县政府从县长到下面的僚属办事员们,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
每个县长调任,来时调来一批亲信和狐朋狗友,去时又会带走一帮心腹死党和七姑八姨。
到得后来,黄梅县政府里已经没有知情大会堂暗道机关的人了。
那郑重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原来,在一次进山村发动农民时,有位朴实的老农手背上的疤痕引起了郑重敏的注意。
几经郑重敏追问之下,这个老农终
于道出了实情—
这道伤疤就是当年建造大会堂,挖掘暗道时,被埋在地下的锈钢筋穿破的,当时情况很是严重,血流如注,命悬一线,工头就派人把这个农民用板车拉到诊所里包扎疗伤去了,包扎后老农建筑的活儿就再也没法干了,从此就再没有回到那大会堂的建筑工地上。
事后,那些参与了开挖暗道的工匠们和小工们都被秘密处死了,唯独这个农民因为中途受伤后拉走了,监工们也忘了这个茬口,也就幸存了下来。
还在行动前夕,余振飞就按照郑重敏给的地址找到了这个老农民,探得了暗道位置后,余振飞和两名可靠的助手还一起预先踩了点。
这才有了余振飞们从地底下冲出来一幕。
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过后,会场周围的警察们和团防队员们,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自卫团和农协武装,很快被消灭了大半,剩下的见势不妙,老老实实地被缴了械。
与此同时,在四周各个角落里埋伏着的战士和农民协会会员迅速冲了出来,团团围住了会场。
会场内,恶霸地主乡绅们早就吓傻了,正想逃命,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早就瞄准了自己,让他们动弹不得。
随即,余振飞带人奔袭距会场一里地远的县政府及县警备队、县团防驻地。
令余振飞们始料不及的是,这群乌合之众竟然如此不禁打,只用了不到一个钟头,这些反动武装就被一举歼灭了。
这个时候,郑重敏的暴动队伍正忙着在四处搜索,很快这支队伍就活捉了盘踞在城内的二十多名土豪劣绅,还有一批党棍恶霸、地痞流氓、土匪赌徒等罪恶势力。
想这些平日里为非作歹、作威作福的恶人们,见惯了平日里农民们胆小怕事、唯唯诺诺,今儿个却看到了满眼喷火的农民,禁不住胆战心惊,几乎是毫无抵抗地就被农民协会的会员们捉住了,一个个像串蚂蚱一样,被五花大绑地串联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农协武装的负责人周虎带着一队人马,冲向了监狱,砸开铁锁,打开牢门,释放了所有在押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们。
而分布在各乡镇团防队附近的自卫团和农协会员们,得到了统一行动的信号后,抄起枪支,抡起大刀,手持长矛,犹如惊雷一般,一下子炸响了各个团防队,来不及抄家伙的团防队员们,糊里糊涂地就做了俘虏。
个别不长眼还想负隅顽抗的,要么被一枪毙了命,要不就被大刀削掉了脑袋壳,更惨的是被长矛刺穿了胸膛当场归了西。
一天后,郑重敏等县委领导与余振飞等暴动带头人,在城东郊一片干涸的河滩上,主持召开了全县万人群众大会,当众镇压枪决了团防丁伯黄团总和卜世仁副团总还有十几个罪大恶极的乡绅地主。
一时间,受苦受难的百姓们高兴地自发组织起来,争相弹冠相庆,奔走相告,燃放鞭炮,庆祝胜利。
等到驻防在城郊的国民党第三十三军所部赶到,却发现黑压压的一大片农民武装铜墙铁壁一般,早已严阵以待,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第三十三军的这帮大兵们见势不妙,自知不敌,一刻都不敢久留,马上就灰溜溜地撤走了。
约莫半个月之后,第三十三军所部这支在黄梅境内驻防了好几年之久的军队,竟然就悄无声息地撤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