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州城内,最是繁华去处,就是这条百余米长的翔安街,街上密密匝匝地排布着饭馆、布行、粮店、裁缝铺、茶馆、药铺、五金店、当铺、银楼、百货日用等各类店铺。日常里,街面上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在翔安街的东向尽头,略微僻静的一角,坐落着一座古色古香的两层木结构铺面,这就是颇为独特的昆泰茶楼,铺面前的旗杆上高高悬挂着斗大的“茶”字招幌。
这日里,茶楼里走进了艾燕妮、王曼祎、余振飞和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
正在客人之间穿梭的店小二,一见是贵客到来,马上迎了上去,笑着说道,
“您哪,楼上雅间请”。
说着话,就在前面带路,将四个人引到了二楼一间面街的雅间里。
这时,艾燕妮说话了,“小二,今天我们几位朋友叙旧,一会儿,你只管按老规矩上一套今年的新茶,多打两壶开水,再预备些热毛巾,上些果馔和点心来”,
“好唻,您稍等片刻”,
店小二转身,轻轻地将门带上,转身下楼去了。
这当儿,王曼祎才得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室内陈设,雅间古色古香。进门一旁,摆放着小橱,上面整齐地排放着一溜儿茶叶桶,无非是碧螺春、信阳毛尖、西湖龙井、君山银针、黄山毛峰、武夷岩茶、祁门红茶、都匀毛尖、铁观音、六安瓜片等。
“列位客官都上坐,小女子燕妮这厢有礼了”,艾燕妮说着话,还道了个万福。
王曼祎扑哧一声笑了,嗔道,“鬼燕妮,现在民国了,别作怪了,你还没给我和振飞介绍客人呢。”
“说得是,别误了正事,这位兄台是武志坚,也是我们之江大学的老师,只是没有亲自给我们大家传道授业解惑而已”。艾燕妮对着中年男人向王曼祎和余振飞介绍道。
艾燕妮说着话,拉起王曼祎的手,对着武志坚,说道,
“这是我的同级同学王曼祎,她还是我在吴州中学的同事,大学期间我们都是星火社的会员”,
“这位是余振飞同学,他是我们的同级同学,我们王曼祎同学的夫君,我们女孩子心目中的侠客大英雄”,说着话,艾燕妮还朝着余振飞挤了挤眼。
“武老师,学生这边有礼了”,王曼祎、余振飞对着武志坚说道。
“今天燕妮介绍我结识大家,是我武志坚的荣幸”,武志坚说道。
四个人正在寒暄的当儿,店小二送来了泡好的新茶及果馔和点心,然后悄声地退出去了。
看到店小二退出房间,艾燕妮说道,
“武老师,弟子三人,今天是相约来听您授课的,顺便我也把我这段时间失踪的情况报告给我的曼祎姐姐和余大侠”。
一听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之江大学的,虽然我以前没与几位接触过,但星火社的情况我还是很了解的”,武志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别说什么授课的话,我来与大家叙叙旧,女士优先,还是先请燕妮给大家做关于她这段时间失踪的报告吧”,武志坚提议道。
王曼祎、余振飞连连点头。
“好吧,武老师,列位同学,我就献丑了”,艾燕妮起身,对着大家鞠了一躬,开腔了。
“实不相瞒,我从之江大学毕业后,先是到家父所在的纺织厂帮忙,虽然只有短短数月,却也近身感受到了我们妇女同胞生活维艰,纺织女工劳作强度大,车间厂房环境差,薪水收入微薄的悲惨境遇。”
说着,艾燕妮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继续道,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萌生了一个想法,要用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妇女姐妹们多争取幸福”。
说着,艾燕妮环顾了一下,见武志坚、王曼祎和余振飞都在倾听着自己,于是,接着道,
“我就想,仅凭我一己之力恐怕远远不够,我要加入一个为女同胞谋福利的组织,恰恰在这时,我听说了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妇女部还在招人,我就去报了名并被录用了。”
原来,艾燕妮参加的这个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妇女部,是由共产党人向警予领导的,具体负责领导上海地区的妇女运动,贯彻执行妇女运动方针政策,并广泛建立妇女团体。号召广大妇女团结起来,为解放自身投入到革命运动中去。
听到艾燕妮从事妇女解放工作,看到她娓娓道来的自豪劲,王曼祎内心满是羡慕,想不到艾燕妮去做这么重要和有意义的工作了,还见识到了那么多优秀的人。
余振飞也听得热血沸腾了,他平时对时局很关心,知道一些向警予的事迹---
向警予是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中国共产党的惟一女创始人,是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女中央委员,担任了第一人妇女部长,主编的《妇女周报》余振飞还读过,充满着革命的豪情。
这时,只听艾燕妮继续说道,
“列位,我最荣幸的是,参与了上海闸北丝厂和南洋烟厂的大罢工行动,
我们有十四家丝厂一万四千多名女工姐妹团结起来,要求增加工资、减少工作时间、承认工会等等”。
艾燕妮掂起茶盅,呷了一口茶,接着道,
“最可恨的是,那万恶的工厂主竟然贿赂军警头目,那头目拿了工厂主的黑钱后,就出动军警镇压,还逮捕了不少工人”。
关于这次上海的大罢工,王曼祎也听说过,听了艾燕妮说到工人师傅被逮捕时,曼祎不禁担心起来。
正想着呢,只听艾燕妮兴冲冲地说道,
“还是我们的向警予大姐厉害,其实,向大姐只比我大不了几岁,人家斗争经验可丰富着呢。你不是蛮不讲理,还勾结军警抓我们工人,还不答应我们的正当要求吗?那我们就找说理的地方去,我们妇女部就与上海各界特别是女权运动同盟会、全国学生总会、闸北市民协会等团体联合起来,一起为广大的女工争取正当的权益。”
“你还别说,黑心工厂主和反动军警被我们这么多的社会团体一起声援女工们给吓坏了,最后老老实实地把关押的工人师傅给放回来了不说,还答应了增加工资、工作十个小时、承认工会等十几项条件,我们的妇女姐妹们胜利了,可扬眉吐气了!”,
艾燕妮说着,脸上流露出无限的豪迈之情。
听者为之动容,只听王曼祎轻声问道,
“那后来呢?你怎么又出现在吴州中学了?”
只见艾燕妮抬手一指武志坚,说道,“这个嘛,要问我们的武老师”。
武志坚见艾燕妮说到自己,连忙应道,
“振飞和曼祎的情况,我都听燕妮介绍过了,都是要求进步的好青年,我比诸位虚长了十几岁,我也虚报自己为青年,你们呢,也别老叫我武老师了,私下里可以称呼我为武大哥或志坚”。
原来,在之江大学读书期间,艾燕妮被党组织秘密发展成了中国共产党党员,入党介绍人就是武志坚和中共上海区执委的王世杰。
其实,此前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就制定了中国共产党的首部党章。党章中明确,共产党小组一般在工厂、学校、矿山和铁路等部门存在,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政党,共产国际和中共中央认为组织应群众化。
由此,掀开了在全国范围内发展党员的热潮,上海区执委则把发展上海地区、江苏地区和浙江地区的共产党员和党组织作为了这一时期的主要工作任务。
为了发展吴州中学的党组织,王世杰就秘密派出了艾燕妮,并指定武志坚担任负责人,领导和指导艾燕妮等党员在吴州地区开展一系列革命工作。
这才有了艾燕妮毕业以后“失踪”以及进入吴州中学担任教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