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见牙郎这般,便把数给他算一算,
“你道我是说笑,那我就跟你好好算算,咱们就先从驴车说起,从城里租一辆驴车回村子不过八文,你这儿远些,我就按十二文来算。”
“一辆驴车可以拉十斤棉花,二十辆可以拉二百斤棉花,一日可以来回两趟,共拉四百斤棉花,一千斤棉花不过拉两三天,就按三天算,七百二十文。”
“至于你说的人,码头工人干苦力活一日不过四十文,你这些只需要驾驴车运货,市场价二十文一日,二十个人就是四百文,三天不过是一贯二百文。”
“加起来一共一贯九百二十文,我也知做生意要有利润,所以我额外添了一贯九百二十文于你,又念你此处铺子或许租金高,便再添一贯多铜板儿,凑个整数,五贯钱。”
“可你这一张嘴儿就要我四十贯,牙郎,敢情我这生意赚的银子都被你赚咯。”
牙郎没有料想到云苓的心眼如此清,又见自个儿的小心思被当众戳穿,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连态度都冷淡下来,
“行,那就五贯银子,取着仓子钥匙,我明日安排。”
这样云苓还哪敢还与他做交易,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在她的皮棉里使绊子,“下次吧,咱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云苓拉着张氏就走,牙郎怒得追出去,只可惜云苓她们跑的速度太快,他追不上,只好嚷嚷道:
“你尽管去别家看,这一带就属我这儿最实惠,你要是现在回头,咱们还是五贯银子,要是待会看过其他人的再回来,就按照我的价格算,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云苓只当没听见,甚至把脚步给加快些。
张氏随在后头忍不住笑,她本想牵住云苓的手,但又想现在的云苓是儿郎装扮,这样不妥,所以只好一边看着云苓一边笑。
云苓被牙郎戏耍,本该生气的,但见到张氏笑,自个儿也就跟着笑,“阿娘笑什么?”
“我以为现在你当上小东家,会把铜板儿看轻些,以为你要应了他呢。”
“阿娘,我是当东家,不是当水鱼龟。”
这话又把张氏逗的不要不要的,她直捂住小腹说笑得肚子疼。
云苓把她搀住,待她缓上一会儿后再进另一间牙子行。
这一间牙子行规模比刚才那间要小些,位置也偏远些,里头的牙郎见着云苓和张氏,并没有特别热情,只是淡淡问道:
“来做什么的?”
“我想请牙郎帮我把码头仓子的货运往平城东头村云家,一千斤棉花。”
牙郎的脸色并无多变,反而还蹙起眉头,“急着用还是可以慢慢来?”
“急着用。”
“马车运送,两天,六贯铜板儿。”
“行。”
云苓从袋子里爽快地取出六吊铜板儿来放到桌上,牙郎只瞧了一眼,就拿起笔在纸上落字,待笔落后才开口说道:
“这是收据,你把仓子的位置和钥匙告知我,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人来运货。”
“咱们的货才刚到,眼下正在租借仓子,待会儿我再给你送过来。”
“可以。”
一句话就完事。
云苓拿起收据和张氏离开,回到码头时,云胜华已经把仓子租好,镖头他们也陆陆续续将货给搬进仓子里。
仓子门锁上的那一刻,三行人互相道别,就又各自离去,镖头二义他们坐船离去,刚子他们驾着马车回镖局,云胜华带着云苓和张氏先绕道牙子行,交了钥匙,再回平城。
回到家门的时候天色已暗,
云苓还没顾得上回家,就拎着两只酸鸭子和一些桂圆干到范家去,冰娘见到云苓回来,狠狠地松下一口气,她们可都把三角裤的样式给绣完了,只差牛背筋线。
“苓姐儿,咱们都转做月事布咧。”
“婶娘这样没错,过两日再开始逢三角裤就好。”
云苓又嘱托两句,就急着回家去,把四十八块牛背筋都找出来,留着八块,将剩下的四十块都扔到木盆里浸泡。
云若夏靠了过来,小嘴叭叭个不停,
“苓姐儿,你是不知那老鸨,一开始催的我哟,那可是命都要短个两年,可后来供上一点儿货,她见着我就跟见着活菩萨一样,也不催了,只捡着说什么慢慢来,活一定得做好之类的话。”
“那些天风月楼挤的都快进不去咧,外来客不知多了多少,她挣的铜板儿一定数上三天三夜都数不完,这该死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说起来我这还好,倒是你阿爹被那些富商催的哟
,头都大了。”
云胜华从茅房出来听到云若夏提及他,便接话,“她们催是催了,但有些也忍不住再下单子的,我把单子都放到你屋里,苓姐儿可以看看。”
“好咧。”
云苓眼下可没有这般心思,她的鼻子早就嗅到山奈的香味,果然,不一会儿,云老娘就端着一个滋滋响的砂锅出来,那股山奈,芫荽,紫苏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冲进鼻尖,
云苓忍不住了,直接扑到饭桌上,双眸紧紧盯着锅里的粉肠,她可以想象到吃下这么一口,她整个人会有多开朗。
今日是云老娘下的厨,她又端出一个大的砂锅来,锅盖一掀,黄鳝,排骨和腊肠的香味腾上半空,把四周的蜡烛勾引的摇曳,云苓的哈喇子已经挂在嘴边。
张氏把云苓带回来的酸鸭子取出一只,斩开装盘也端了上来,云初一整个人弹开,
“苓娘,你……你……这鸭子放了多久,都起蛆了,还密密麻麻的蛆儿。”
云苓凑近一看,笑个好歹,“没想到阿姊的眼神比我还不好,我头一次见说是蒜蓉鸭,落个笑话,想不到阿姊更厉害,说是蛆儿。”
张氏笑着将酸鸭子放到云老爹的跟前,离云初远远的,“那是醪糟,香着呢。”
云老娘把鸽子汤端上来后,喊了一声“吃饭”,各人就动起筷子。
“对了,苓姐儿还不知道大房那边搬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