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相濡离开权力中枢的京畿要地,在金碧辉煌的皇宫议事殿之中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掀起,在这些满是仁义道德的大臣嘴里,这偌大的大乾王朝依然是一派祥和顺遂,谁也不敢说实话,替天下黎民百姓发声,这是何其的悲哉。
现如今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已经泾渭分明的分成三波势力,以大皇子和六皇子为首的文官集团。三皇子,四皇子联合八皇子以武将为主的勋贵世家代表,就是这些人互相掣肘,开始有把持朝政的意味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忠心耿耿的或自视甚高也好,待价而沽也罢的中间派,这些人到现在依然能够独善其身,无一例外都是手握权柄的高官。
对于这些事情,年迈的老皇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去拨乱反正,只能稳坐钓鱼台,站在中间凭借皇家御人术让他们之间互相掣肘权衡。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历朝历代的朝堂之上定然有权力之争,文武之争,派系之争。地方上也会有道佛之争,门阀之争,地域之争。哪怕是小小的郡县也有每一座衙门内又有前后座椅之争,衙门与衙门之间又有权柄大小之争。市井之中有商业之争,门派之争,君子小人之争。家庭之中有兄弟之争,婆媳之争,妯娌之争。
就在君相濡成年的这天,他接到了来自遥远皇城的父爱。
这一队人马虽然轻车简从了,但是象征皇权的威仪不能太寒碜,从出发百人的队伍,路过各州郡又会派上士卒护送出境,就变得有些浩浩荡荡了。
从京城一路出发,紧赶慢赶,行进数日子两月有余,终于到了这在地图上都是一个小点点的县城。
为首的宦官是位老太监身材矮小,佝偻着背,这月余的风餐露宿,整个人没有皇宫里的那种贵气,整张老脸布满皱纹。已经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覆盖在头顶上,显得有些可怜。这两月余的奔波劳碌使他的双眼深陷,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疲惫和如释重负。
欣喜的事马上到了,吃尽这一路颠簸之苦还好没有耽搁时间,在十皇子生辰这日如期到了,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封敕封圣旨,更有象征藩王的印玺、莽袍、玉带和朝冠等物。
好在提前一天派人快马加鞭赶过来通禀,以君相濡为首的十余人大清早开始就翘首以盼了。
老太监换上一件彰显身份的朱红袍,袍子上绣着代表天子近臣的龙纹。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佛珠,手腕上戴着一只古老的玉镯。脚穿一双皮质短靴,从撵轿子上下来。
别看这老太监年事已高,走路时脚步虽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是此刻的他精神头不错,扫过众人那眼神深邃而锐利,阅人无数的他此刻仿佛能洞察一切人心。
整理一下仪容,从随身携带的锦盒中取出黄灿灿的卷轴,当这象征最高皇权的圣旨出现,呼啦啦的跪了一地。老宦官徐徐打开卷轴,嗓音尖哑,带着一丝颤音开始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天命,承乾坤之运,御宇内之民,兴国安邦,务使子孙繁衍,永续万年之基业。始皇以来,封王赐爵,皆为国之大事,彰显恩宠,昭示天下。
今有十皇子君相濡,才德兼备,品貌非凡,甚得朕心,今已成年,当为国之栋梁。故敕封其为锦安王,彰其位,示其宠。
锦安王君相濡,当恪守臣子之道,忠君报国,勤政爱民,勿忘祖训,莫负朕之厚望。朕望其能以身作则,励精图治,为国之繁荣昌盛,谋治下黎民百姓之幸福安康,尽忠职守,不辱使命。
朕敕封十皇子君相濡为锦安王,即日起生效。
特此诏告天下,咸使知闻。
钦此!
大乾王朝从此刻起,新增一位实权藩王:锦安王。皇室祖训藩王无召不得入京,也意味着他与那张龙椅失之交臂,虽然能统领一州事务,从皇子能领一千私兵的规模,扩增成手持一万兵源虎符的藩镇势力。
遥远大乾王朝皇城里的宣政殿早朝,老皇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下面一名宣旨太监也在宣读同样内容的圣旨。
这封圣旨宣读完毕,满朝文武百官皆哗然。
有人如释重负,有人一脸懵逼,有人原来如此,这些亘古大臣脸上的表情各异。
老皇帝斜靠在龙椅背上静静的看着宣政殿里这些臣子们的表演,这一幕与市井菜市口又有何异?只是从灶台间的事,改成江山社稷而已。
等这些人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交谈约摸一刻钟左右,老皇帝示意一旁维持朝堂秩序的宦官出声。
“肃静~肃静。”
当这尖细的破锣嗓子喊上两遍,都不需要第三遍。就已经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了,皆是毕恭毕敬站好,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刚才发生的事与这些人一个铜币的关系都没有似的。
“诸位爱卿,在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朕册封幼子为藩王亦是人之常情,此事朕意已决,至于封地嘛,就他现在的那个什么州来着?”
老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这是皇家自己的
事,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大臣就别瞎逼逼了,还不等朝堂下的大臣回话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哎!既然叫锦安王,那就把这一州之名改成锦州吧!”
“吾皇圣明。”刚才没有接上话的朝臣们纷纷异口同声的拍起了马屁,既成事实的事,谁也不敢挑刺,反正天下都是您的,您老乐意开心就行。
“至于修建锦城王府,招募王府私兵这些容朕算算。”高坐龙椅的皇帝闭目假装噼里啪啦的算账,实则早就算好这个账了,十几息后就狮子大张口的漫天要价了。
“户部先筹措价值十万两白银的钱粮吧!工部和兵部开始衔接下一步的事宜。”
“启禀皇上,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户部钱粮也是紧凑,何况这一下就是十万两,如果真要掏这笔钱也行,就是恐怕下月,堂上诸位同僚的月俸都不能发放了。”
这人老成精的户部管事,好一招祸水东引,直接将皇帝摆在这满堂文武大臣的对立面去了,堂上众人一听皆哗然,你一个天高皇帝远的藩王住哪里管我屁事,那我的俸禄给你修建王府和养兵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家里的美妾、奴仆数数居然有这么多张嘴要养,一个铜板都不能少。纷纷跪在木质地板上为自己即将被克扣的钱袋子出声。
“皇上你可要明鉴啊,你可不能听张大人的啊,微臣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母要赡养,下有蹒跚学步的幼儿要育养,中间还有诸多跟随微臣半辈子的老仆要养着。如果真克扣了月俸,微臣下月可能连吃糠咽菜的日子都过不上。”
“皇上啊!你可不能一意孤行啊!满朝文武大人的月俸,自始皇开始就没有少过,绝不能开了这个先例。”
“张有为你个老匹夫,怎敢打起诸位大人的月俸,到时我们吃不上饭通通拖家带口去你家蹭饭。”
“皇上您可要好好斟酌一下,都说京城,居大不易,微臣现在都还住在城郊呢!每日上朝都要赶三个时辰的路才能到皇宫,就指望着这点月俸争取早点换个离皇城近些的小宅子,也好多些精力替吾皇分忧解难。”
…………。
宣政殿里喧哗声一片,众人七嘴八舌的诉苦,大体意思就是你这个皇帝,要是少了我们一个铜板,你就是昏君,如果迁怒于人就是暴君。
“肃静~肃静。”
维持朝堂秩序的宦官只能扯着嗓子喊上两句,果然闹哄哄的宣政殿又变得鸦雀无声了。
“张爱卿,你说说户部现在到底能够拿出多少钱粮,堂堂大乾朝藩王府邸怎么建也不能太寒碜,不能失了皇家颜面。”老皇帝被这些人吵的也是脑瓜子嗡嗡的,赶紧拍板完事拉倒。
“启禀皇上,最多三万两,一个字儿都不能多,这些钱粮还是准备今冬漕运河道清淤所用款项。”作为户部主官,哪有银子富裕过的时候,只能用拆东墙补西墙这招呗。
“启禀皇上,这笔钱粮万万不能动的,河道淤泥沉积,如果不及时清理,河床水位就上涨,影响漕运还是小事,等明年开春,天降甘霖万一造成洪讯,河岸两边的郡县那就要遭灾的。”一位负责梳理河道的工部官员立马站出来叙说利害关系。
“嗯,这的确不能挪用。张爱卿你在想想办法。”老皇帝沉思片刻,也觉得这笔钱粮不能动,又给这球踢回去。
“那从修缮驿路的款项里面扣出来些?”张大人此时额头上都在冒汗,毕竟维护驿路的肥差都是那些武将们在把控,这个提议是从这群糙汉子手里抢钱。
“张有为,好你个老匹夫,驿路不通,耽搁边界军机要事你担待的起?你为什么不从国子监这里下手。”一位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的勋贵站出来就开喷,驿路这钱定然不能动的,每年全靠这笔钱分润到他手上,才有钱娶几房美妾,偶尔逛逛青楼,与同僚们喝喝花酒。
“庶子尔敢,国子监乃国之根本,只有国子监安稳了,才能源源不断的为朝廷输送合格的官员,况且这些钱粮大部分用来购买笔墨纸砚这些文房四宝,偶有孤本诗贴重金也要收纳的,这钱定不能少的,臣恳请皇上明鉴。”一位青衫老儒士出列,也不之乎者也了,直接大白话噼里啪啦的阐明立场。
“左祭酒说的在理,张爱卿,在想想办法!”老皇帝捋着不多的白胡须把球又踢回户部。
“那~要不把今冬的围猎取消了?这也只能省下不足万两。”户部张大人苦思冥想也才想到这个既不得罪人又能实在省出钱粮的地方。
“这事啊!朕本欲在这次围猎中带上皇后、贵妃们一起去皇家猎场,届时诸位爱卿也带上家眷一起,到时让她们替三位没有娶妻的皇子们相看一番。既然张爱卿提出来了,那就给今冬的围猎取消了吧!”
老皇帝爽快的应允了,可这议政殿的满朝文武大臣们不干了,六皇子,八皇子,还有位现在该叫锦安王的。就只有这三位单身的皇子了,朝堂上有适龄婚配女儿之人可不在少数,万一真被看中了,老皇帝驾崩后,这些人从皇子妃,摇身一变就是某某王妃,最不济也是个侧妃。这不妥妥的与皇家搭上关系,自己的仕途不就是前途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