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葛洪惊出一身冷汗,暗地里将秦溪和裴珠骂了个遍,恭敬回道:“秦大人初到此地是为了替友人铸剑,为不打搅山庄正常生产,他自己建了一个炉区,距此处约三里地。”
“哦?”王导微有些吃惊,笑道:“居然自己建了个炉区,说的好听是不打搅山庄生产,说难听点怕是他看不上这个炉区吧。”
“这……”葛洪默然无语。
“走,悦儿,去看看你的朋友。”
葛洪别无他法,只得引着三人往新炉区去。
湖光山色,高炉轰鸣。
不得不说,这镜湖山庄的设施和技术,在江东三座官营中当属最佳。王导跟着葛洪一路沿湖而行,已在考虑转移一部分梅塘或野塘的订单到此处,但相对的,朝廷对于此处的掌控力务必提升。
一旦镜湖山庄开始产出盔甲,此地需得划为禁地,湖对面的山阴散客必然要被拒之门外,甚至士族子弟也不能再随意出入。
相比较这些,最令王导放心不下的,还是秦溪的为人。
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小子,怎可能对朝廷和皇权有敬畏之心!
新炉区确实不远,转过茂密的竹林,没多久便看到一座孤零零高耸的高炉。
单单远望,王导心中竟没来由涌起一种逍遥快意之感,这是长久浸染于朝堂之人从未体会过的心境,不免凝神细观。
若论道学,与天师道交往甚笃的王导,自然也早已窥得门径。单论风水景致,此地背山望水,独得会稽山七分灵气,景致之美,即便在如世外仙境般的镜湖山庄,也是一处风景绝佳的隐僻之所,令人叹为观止。
“咦!”
本以为独独自己震惊于此,却不料发出这声惊叹的居然是葛洪。
王导三人顿觉讶异,向葛洪看去,却见葛洪早已止步不前,凝望着高炉处,眉头紧锁,忽而惊道:“重九之数,可窥仙缘,莫非这竟是命中注定!”
“葛先师,发生什么了?”王悦自然以为是秦溪出了什么岔子,惊问道。
葛洪面色忽而由惊愕变为庄重,突然快步向前疾行,边走边道:“新炉区之上忽现氤氲之气,怕是宝剑要出世了!”
王导心中登时一惊,先番在旧炉区见到百炼残品时,葛洪都并未有如此惊异的反应,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兵,能被葛洪称之为“宝剑”!
高炉边,秦溪穿着简易的匠师服,缓慢而仔细地敲打着手中的细长金属,裴珠却显得十分忙碌,在一堆瓶瓶罐罐间快步奔走,似倾倒着什么液体。
葛洪远远看见,心中有数,也顾不上后面紧跟的数人,一头冲入棚子里。
“怎么这么快?方才不是还没到这个状态?”葛洪惊问道。
裴珠瞥了一眼葛洪身后不远处衣着华贵的诸人,尴尬道:“说不上来,秦公子只说要立即淬火,请我帮忙赶快按你之前给的方子调配。”
葛洪快步上前瞥了一眼秦溪手中的剑胚,沉声问道:“多少?”
秦溪也不回头,平静道:“九百九十九。”
“千数缺一,未至圆满,但或许,这也是种圆满吧。”葛洪喃喃道,立即复走回裴珠身边,直接将手探入一个盛满液体的巨大容器,眉头紧锁。
“父亲,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悦虽去过冶铁官营,但从未见过这等光景。况且即便是王导,面对这种情形,居然识趣地未敢贸然靠近,只在百步外静观。
“如果末将未猜错,他们是在调配淬火剂。”朱逾低声道,一双见识过太多神兵的眼睛也在全神贯注观察着秦溪的情况。
秦溪此人,朱逾自然是见过几面的,但并未多交流,今日一见,却发现这质朴无华的铁匠服下,少年郎竟然有神工仙匠的气质,每一次锤击,几乎飞溅的火星都在划着相同的路径,可见秦溪锻造技艺的底子多么稳健,远胜于一般的匠师。
“淬火剂?不是一般就直接用普通水吗?”王悦愈加疑惑。
王导摇摇头,默然无语,显然这也触及他未涉猎的领域。
锻造棚中,葛洪将手取出,接过裴珠递来的布仔细擦拭,道:“还是偏冷一点点,再稍热些更好,这个温度需维持一段时间,不能等将用的时候又凉了。”
葛洪看了看秦溪,又道:“这不难,怕是不用上太久,半炷香时间足够了。”
裴珠与葛洪迅速忙碌起来,而秦溪却如机械一般持续而恒定地敲打着,只是频率越来越慢。
“大概还有多少?”葛洪问道。
“十锤吧”
秦溪声音依然无比平静。
但这个时候,别说是王导,怕是当今皇帝到此,秦溪都不会多看一眼。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当!
当!
……
“还余五锤。”
秦溪淡淡道。这是在提醒葛洪及时调整淬火剂的状态。
葛洪忙又探了探温度,恨不得将淬火剂直接搬到秦溪边上。
随着最后一锤落下。这柄剑跨越数月的锻打过程终于画上句号。秦溪夹起剑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淬火剂的容器边,果决地直插而下。
呲!!!
通红地剑胚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暗,而整个淬火剂暴然沸腾起来,四下飞溅,隆隆声响巨大,王导一时间竟有种听到龙吟的错觉。
片刻后,秦溪将完成淬火的剑胚取出,在手中颠了颠,轻轻一扣,叮一声,剑鸣清脆,几如鹤唳九霄。
剑成!
众人不再犹疑,在巨大的好奇心促使下,三人几乎一齐涌入锻打的小棚,显得异常拥挤。
“溪弟!”王悦当先唤道。
秦溪点点头,将剑胚放置于锻台上,对王导一抱拳:“王大人恕罪,刚好是这把剑锻造的关键时候,必须紧跟着淬火,未及相迎。”
“无妨,我本也是随意走走,不要误了秦冶令的事情才好。”
秦溪有些腼腆地摇摇头,并未言语。
“秦冶令,这柄剑,多少锻?”王导的注意力早就被剑胚吸引,迫不及待开口询问。
“九百九十九。”秦溪淡然答道。
王导三人闻言大惊失色,只怔怔盯着长剑,一时无一人出声。
葛洪哑着嗓子道:“为何不足千?”
“可能是它自己不愿意吧”秦溪也有些无奈:“最后一锻的时候锤下感觉明显有种到极限的意思,又或者,这个锻数是这把剑最为舒服的锻数。”
“为何说的好像这把剑自己有灵魂一般?”王悦狐疑道。
“到了这个级别。万物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