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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献计

可这样一个名震塞北的枭雄,一进来便满眼宠溺地看着永乐公主1,对裴迪与哥舒晃的一脸敌意与戒备视而不见。永乐公主见他进来,并不行礼,只侧过脸不看他,冷声道:“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又不放心想偷听?“

可突于满面堆笑,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刚到一会,就是过来看看你这位兄弟……身体如何,休息得可好……“

裴迪与哥舒晃狐疑地对看一眼,并未说话 。

永乐公主哼了一声:“早就说过了,虽然裴家曾与我娘家有亲,但多年未见,早已陌路。何况现在这情形……他阿爹镇守幽州,若能劝降,于我们契丹部自然是大好事!“

可突于听到她说“我们契丹部“,颇为动容,便上前想握着她的手:”阿茉儿,我的好阿茉儿,都依你,都依你!”

还未靠近,她站起了身捂住了鼻子:“这里一股血腥气,太难闻了!”又指了指女婢:“可别让他们死了哈,好好看着!”说着,她巧妙地避开了可突于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他讨了个没趣,极为阴冷地剜了裴迪一眼,亦转身跟着走了。

裴迪与哥舒晃二人拿不定主意,干脆心一横,有肉就吃,有药就喝,有觉就睡,先把伤口养好再说。

又过了几日,裴迪每日好吃好喝在帐中呆着,有女婢有军医来前来照料,虽不能出去,但听着帐外春寒料峭,劲风猎猎,倒觉得确是被厚待了。

这一日,又有男子掀帘而入。裴迪只当是军医躺在榻上未起身,那人却直冲到榻前,狠狠扯着他发髻一把摔到地上。裴迪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已被人压制住跪在榻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他项上。

可突于的脸凑近裴迪,阴狠地问道:“说!你们两个是不是长安那皇帝小儿派来接阿茉儿走的?”

裴迪脑中飞速盘算着,大概理清了脉络,便嘿嘿一笑:“可汗果然英雄! 圣上传旨到冀州,是有让我们探明永乐公主的下落,可前几日看公主…似乎并不愿意回去呀……”

可突于哼地一声放下了匕首,一脚把裴迪踢开:“ 倒是老实!”

他大喇喇往榻上一坐,斜眼看着裴迪,一边把玩着匕首:“ 阿茉儿决不能回去!她是我的!”说着,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瞪着裴迪:“我为了她,连首领都杀得,别说你们!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裴迪眼珠一转,换上了一副悲怆的表情:“副可汗,我……其实也不愿公主回去……”

他一听,眼瞪得更大了:“怎么说?”

裴迪斟酌着,缓缓道:“我小时候和杨姐姐同在家塾,她曾说过,长大了想嫁给一位驰骋原野的大英雄。圣上将她许配给了李失活,可当年她回长安省亲时曾说过,李失活性格优柔寡断,并不是她心中良配……后来圣上又下旨将她二嫁给李娑固,她也曾写信给过圣上拒婚……这次,若真样悄悄带了公主回去,圣上大概会治她抗旨之罪……”他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可突于的神色,又说道:“倒不如……在这里,有真心对她的人……”

可突于眉头紧锁,直到后面一句才展开了眉头,显是说到他心里了,不禁嘿嘿一笑:“你们那皇帝小儿,不会打仗,成日里只想着把你们大唐女儿嫁过来嫁过去,也不害臊!”

裴迪暗暗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怒气。

可突于却越想越高兴,哈哈大笑地站了起来,指着他说:“行,那就不杀你们了!留着你的命,一是和你幽州的阿爹好好说,这仗我们也不想打; 二是回长安告诉那皇帝小儿,不管他同不同意,公主现在是我可突于的人了!”

裴迪沉吟了一下,突单膝跪地,行了个契丹的大礼,一脸凝重道:“副可汗,我有一个三赢的办法,保证公主能名正言顺风风光光嫁给你!”

可突于眯着眼打量着他,半晌,一把把匕首掷出,破空之声擦过裴迪的耳边,钉入他身后的营柱上,入木三分。这一下马威之后,他得意道:“你说!”

裴迪定定心神,抱拳道:“还请可突于大将军正式就位契丹可汗,并向长安呈书,请封松漠都督一职!与此一来,一是您可汗之位名正言顺,再无异议,二是圣上可顺理成章将永乐公主赐婚与你,陪嫁无数;三是春草已生,边境这数月的战事可休,族人可专心畜牧,此乃三赢!”

可突于脸色突阴突晴,显然已经动了心。

他紧紧攥着手心,纠结道:“……去长安请封……万一那皇帝小儿不同意册封我呢?毕竟李娑固是我杀的!”

裴迪哈哈一笑:“当年圣上虽然年纪不大,但胸襟不小。他早就传下口谕,不管下一任契丹可汗是谁,只要愿意进京受封,盟约仍在!”

可突于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转头恶狠狠地道:“你们汉人……实在不敢信!”说着,他狠狠一甩帘子,走出了营帐。

裴迪本就大病初愈,刚才被他压制时似乎又被踩断了肋骨,这番心力交瘁过后,夹杂着失望、气恼、忧虑,终于再撑不住 ,”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二月末,长安早已春意融融,草茸絮软,曲江池畔一夜吹碧,桃红柳绿。

三年一度的春闱之日,如约而至,贡院外车马如沸。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碾碎了曲江飘来的春樱,春桃,一地红影。

贡院内,圣上派了礼部侍郎言明正为主考,端坐于大殿之上。王维随着国子学众官生一起贡院门口等着入间点卯。他镇定自若地呈上名牌,核对家状,取了号牌,一步步缓缓走到自己的考号前坐下。他低头见院内一地落红,委于尘土,不禁浅浅一笑。是的,化作春泥更护花,以一时功名换一世长情,他自然是愿意。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再无半分纠结犹豫,提笔写了起来。

酉时未到,已有考生皱着眉出了贡院。

门前的官道上,挤满了前来接人的车马,不远处的一辆油壁车内,阿宛正绞着帕子,犹豫着要不要去门前。一旁的花阿娘奇道:“今儿拉着我出门的人是你,到了这儿又不去见他的人,还是你!你们这两个欢喜冤家,这个节骨眼上闹什么别扭呀!“

阿宛心绪不安,懒得解释,只嘟囔道:”昨日他特意嘱咐,不让我这几日来见他,以免乱他思绪……我都已经答应了呢,省得他笑话,远远看一眼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