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石告辞后,来到二叔韦仁基处。
韦康正妻两子一女,大郎韦仁寿,可惜名字取得好,却从小体弱多病,有了儿子韦安石三年后病故。
二郎韦仁基,有商贾之才,缺全局之观,不堪族长之能,管理韦家的商贸和钱库。
大女韦珪,现李世民的贵妃。【注:古人儿女各自排序,故女儿老三,称大女。】
韦安石进得韦家钱库找到正在盘点钱财的二叔,见礼后说明来意。
韦康有意培养韦安石为下一任家族掌舵之人,族人并无异议,是故,韦仁基虽为长辈,也对韦安石客客气气。
“难得安石前来钱库,二叔给你细细说来。”韦仁基此话本无其他意思,可在韦安石听来就有几重意思了。
一是,你作为族长接班人,却常不来过问韦家家资;二是,钱库还是二叔说了算。
“安石只是最近受爷爷之命去了云阳,谈得一笔买卖,一来需要一笔铜钱,二来和二叔商议,往后此买卖也是交由二叔打理,毕竟韦家人都知晓,论商贾之道,唯二叔首尔。”
韦安石一句话打消了韦仁基的猜忌,还顺带捧了他一把。
果然,韦仁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呵呵一笑:“二叔此话并无他意,不知需调用多少铜钱,又是何买卖?”
“一次调出万五贯,需全铜钱,二叔觉得可办到?”
韦仁基一听,倒吸一口冷气,这事换在五年前,也许不算大事,可如今韦家在京兆各地的买卖受到五姓的冲击,流水明显降低。
“何买卖需调用如此之多的铜钱?”
“粮食。”韦安石简单把玉米粮食的事说了一遍,他也搞不懂,此事爷爷为何事先不给二叔透风。
韦仁基只是简单想了一下,没做任何反驳,而是极快应下:“若需全部铜钱,的确有点麻烦,不过我可以降低各店铺的流水,削减江南和山东粮食的采购,再从钱庄调回部分铜钱,想来凑出万五贯还是可行的,三天之内,定能凑足。”
在韦仁基的脑子里有一本账,韦家有多少买卖,多少店铺,一年需采购多少物资,有多少流水,各处存钱多少,都是一清二楚。
或许正因为他专精数字,而忽略了人情世故,朝堂争锋,商战谋略,才让韦康认为其并非族长最佳人选,而将韦家的商贾买卖和钱库交给他管理。
韦家出售的粮食一部分来自自家的田地,一部分由江南和山东之地购入,两地购入皆为精米和麦子。
既然玉米能卖到超过精米,接近白面的价格,获利还高,韦仁基没有道理还从江南和山东采购粮食。
两人话语间,韦安石的眼光被钱架上的一个金锁吸引,忍不住拿到手里把玩:“这东西倒是少见,做得如此精巧,为何有被撬过的痕迹,莫不要换到了赃物。”
韦仁基看了看金锁,他清楚记得此物的来历,解释道:“此物乃十余日前长安钱庄兑换而得,金锁刚好一两,成色足,换铜六千二百五十文,说起来还是钱庄赚了。”
“金锁上有撬痕,钱庄掌柜也质疑过,若是赃物定要报官,结果你猜如何?”
韦安石摇了摇头,放下了金锁,他猜不到。
韦仁基接着说:“兑换之人本就是县衙差役,解释说乃是县令所给,要求兑换成铜钱。来人还出示了县衙的差役腰牌,并在钱庄留下了姓名和住址。这才兑换了铜钱。”
韦安石有点好奇,这种鸳鸯款式的金锁,只可能是定亲双方用于锁婚书盒的玩意儿,想那长安令和万年令都快入土的人,还玩得这么花吗?而且两县令也不像是缺铜钱的主。
“可知是何处的差役和县令?”
“留下的名字是云阳县衙差役熊大、熊二。”这事韦仁基当初也觉得奇怪,亲自过问过,也查看了登记册。
“啊!”韦安石马上反应过来,立马一把又从钱架上拿下金锁,仔细观看,这才发现在锁底刻有,李寒两姓之好,六个小字。
他本就天资聪慧,瞬间想到了寒云和李青云,还有李靖夫妇出现在云阳,顿觉脑袋一晕,差点没站稳。
手中之物,竟是李家和寒家婚书盒上的鸳鸯金锁。
察觉自己失态,韦安石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二叔,安石见此物甚喜,安石的月钱就用此物代替,可否让我先拿走。”
“也不是什么难事,安石留个条子,二叔按六千二百五十钱抵扣即可。”
韦安石每月固定月钱八千文,相当于后世一个月的零花钱三万二千元,也算符合他的身份和地位。韦仁基负责核算家族每个人的月钱,自然能处理。
“小侄谢过二叔,待拿到爷爷的条子后,便来提取万五贯铜钱。只是如此多的铜钱运往云阳,是否安全?要不分三天,每天五千贯。”
韦仁基大喜,忙答道:“如此甚好。”
韦安石的心已不在这笔买卖上,而是意中人竟然和寒云有婚约在身,这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从韦弦的口中已经知道一些
寒云的家世,怎么都不可能和李靖家发生关联才对,难道仅仅是两家都是雍州三原县人氏的缘故?
想到此处,陡然升起一个想法,办好了调取铜钱的手续后,找了一个返回云阳的托辞,骑马直奔三原县而去。
身在云阳的寒云万万没想到,当初让熊大和熊二拿去兑换铜钱的婚书盒金锁,竟然阴差阳错落到了韦安石的手里,而且这小子还根据各种线索准确推测出他和李青云有婚约。
若不是韦安石中意李青云,恐怕他会将金锁送回,当一个人情,显然此刻的韦安石毫无半分此意。
他就想知道两人到底何意,从他见到李青云的表现来看,似乎她并不愿,那就是寒云赖着想抱上李靖的大腿,故而李青云和他不对付,而李靖夫妇所来也许也是为了此事。
寒云回衙的路上一直纳闷,但凡他想在马车内偷瞄一眼韦弦,总能撞上韦弦看他的目光,后来索性不再偷偷摸摸,直直盯着韦弦,未想到,韦弦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无,反而搞得他有点尴尬。
“我知道我的眼圈还是黑的,可也不用如此直勾勾盯着我吧。”寒云想起是不是韦弦看着他被李青云又打肿的眼圈好奇。
“云峰固然黑着眼圈有点可笑,但比起今日之一番言辞,还不足让四方盯着你看。”
寒云这才明白,是自己今日的高谈阔论吸引了这妮子,果然能吸引才女的只能是才学。
“一时感慨而已。说穿了,就是鼓舞百姓好好耕田。否则今年大家都得饿肚子,我这个县令运气好丢官,运气不好掉脑袋。你还取笑我。”
“啊,如此严重,那是四方的错。大唐州县过千,吃不饱的地方多了去,也没见陛下砍了谁的脑袋,唯独云峰特殊,难道是云峰所言之背锅?”
“你是不懂官场那一套。自古如此,但凡祸事,必是小官之责;好事,必是大官领导有方。”
要不是看着治下的百姓受苦,打心眼里,寒云还真不把大唐的官当一回事。当然也是对后世的遭遇不服气,打算干出一番成就。
“你不用担心,若是出事定到不了你这里。你给全县的百姓发了月钱,就此一项,陛下就应该奖赏你。”寒云似乎想起什么,怕韦弦也怕了,没了掌管云阳供销的胆。
韦弦不语,低下头,心中默默念叨:“我是这么想的吗?你怎能如此看我。”
看着趴在腿上睡觉的韦坚,寒云也清楚,今日之后,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往向前。希望李世民如史书记载般开明,至少在长孙皇后还在的时候,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