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丝毫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径直踏空而行,朝着窗口疾步而去,然后一把推开窗户欲要离开。
其身影刚触及窗沿的一刹那,我骤然爆发,手中刀刃瞬间朝我身后的大门猛刺而去,卷山龙之姿透过半开的门扉显露峥嵘,我尚不及抽刀,便凌空跃起扑向窗口的艳玲:“别走!”
当我双掌紧紧抓住艳玲肩头之际,她亦猛然转身面向我,那一刻,我看到的却是一张毫无五官的脸庞。
她的面容仿佛是由一块白布精心缝制而成,仅有一个圆形的平面,除了一条由针线贯穿的狭长缝隙外,再无其他任何特征。
然而,尽管她的背影与艳玲如出一辙,实则面目全非。
就在一瞬间的愕然中,我被对方狠劲一推,那股力量之大,即使我习练过扎实的马步功夫,也无法抵挡,双脚连续倒退几步,方才勉强稳住身体。
庆幸的是,我始终未曾松开过艳玲的衣服,即便摔倒在地,也紧紧抓着衣角不放。而那个被我扯掉衣物的身影,趁我不稳之际,从二楼窗户纵身跃下。
我迅速将艳玲的衣服卷握在手,紧跟其后跳出窗外,落到了街道上。
此时,街区早已归于寂静,除了像半月阁这种店面与住宅相连的店铺,其余都已经关门闭户,无人留守。
当我从窗户跳下的时候,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我们半月阁的伙伴。
我才刚刚站定,张晨心和艳玲便一同从屋内冲了出来:“陈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屋里跟谁交手了?”
“回去再说!”在我回头之际,恰好瞥见白连平在门口颤抖不已,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若不是用手撑着门框,恐怕他都站立不住。
我招来刘书义,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便带着众人回到屋内。
待我重新将艳玲的衣服平铺在桌上时,衣服上的阴气已然消失殆尽。
我边仔细翻看衣服,边将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艳玲疑惑道:“刚才我们一直都在楼下,没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上楼啊!它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又是一只道鬼作祟?”
我摇头否认:“应该不是。”
这也正是我感到困惑之处,如果说,那鬼魂在饭馆能够悄无声息地靠近我,是因为她利用艳玲的衣服掩盖了自己的气息。那么,这次她突然出现在半月阁里又是怎么回事?
尽管半月阁并非坚不可摧,但却居住着三位术士和一位老鬼。就算我们三个活人未能感知到鬼魂的存在,老田岂会毫无察觉?
张晨心思索片刻后开口道:“陈满,你是否听说过祖师爷级别的鬼魂?”
“这是什么意思?”对于张晨心所言,我一时之间未能理解。
张晨心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祖师吧?”
这一点我确实知晓,人们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还有另一种说法:“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祖师。”自古以来,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祖师爷,特别是那些遵循规矩之人,仍保持着祭拜祖师爷的传统。
张晨心接着说:“常言道:百行拜祖师。天下各行各业的祖师们都留下了各自的秘法,这些秘法中,有的被用于驱邪祈福,也有一些被恶意篡改用以害人。‘鬼穿衣’便是裁缝行业的一种秘法。”
听到此处,我不禁心头一动,艳玲也紧接着问道:“裁缝行业中,不是只有补天姥姥才算是术士吗?况且,那个行当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补天姥姥虽可算半个术士,专为死囚缝合头颅,古汉语中的“天”有时也可代指人的头部,因此补天姥姥也就是缝合人头的裁缝。随着刑罚制度的改革,补天姥姥的传承也就此中断。现今殡仪馆内的遗体整容师勉强算是补天姥姥的继承者,不过手法已与古时大相径庭。
张晨心澄清道:“补天姥姥所做的工作较为特殊,并未获得真正的传承。裁缝行业中真正流传下来的秘法名为‘鬼穿衣’。”
他担心我不太明白,于是进一步说明:“你听过《鲁班书》吧?”
“当然听过!”我惊讶地说:“你是想说,裁缝行业中也有类似《鲁班书》一样的传承?”
“没错!”张晨心点头回应:“实际上,每个行业都有类似于《鲁班书》这样的传承,只不过《鲁班书》的名声最为广泛罢了。裁缝行业之中,同样存在着用于杀人的秘法。当初各行业祖师传下秘法,初衷是为了保护子孙后代不受欺辱。”
“古时候,许多行业的社会地位并不高,甚至有些行业被视为卑贱之业。各行业的祖师爷担忧弟子们遭受欺压却又无力反击,便将一些秘法传授下来。这些秘法虽然具有一定的约束性,倘若滥用以害人,同样会受到报应。”
张晨心继续阐明:“由于这些传承极其隐蔽,有的人学成后可能一生都用不上,导致许多秘法鲜为人知。我父亲以前曾向我提起过百行秘法,但他了解的也不过寥寥数种。裁缝行业中的‘鬼穿衣’便是其中之一。若裁缝有意害人,会在衣服上下手脚,穿上该衣物的人必将遭遇灾祸,甚至被鬼魂纠缠不休。”张晨心讲到
这里暂且止住,我回应道:“原来裁缝业的鼻祖这般卓越?”
“确实如此!”张晨心肯定地说:“裁缝行业的鼻祖乃轩辕黄帝。传闻中,黄帝以兽皮制衣蔽体予先民,故被尊奉为裁缝业的鼻祖。据传,各行各业的鼻祖地位越显赫,其流传下来的秘技便越发神秘玄妙,而鼻祖行为越是深不可测,其所传秘技也就越显得奇特非凡。”
听至此处,我不禁颌首赞同,曾记得祖父也曾对我提及,磨刀匠的鼻祖乃是马上的帝王。真正的磨刀匠掌握着独特的秘技,他们在各地磨砺刀具都与此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尽管并非同一脉络所出。
张晨心接着言道:“我父亲向我讲述百行秘技时,特别强调了两点。第一,要判断一个人是否掌握秘技,首要看他是否崇敬鼻祖。那些不尊鼻祖之人,大多是随师学艺,往往数代之前就已经与秘技无缘,唯有严格遵守行业规矩者,才可能继承并延续秘技。”
“第二点则是,拥有秘技之人,皆受鼻祖庇佑。他们在世时或许难逃命运轮回,然而死后灵魂会回归至鼻祖神位之下,经由鼻祖涤净阴霾,转化成为更高层次的幽灵。这些幽灵虽仍属鬼魅之列,却已无阴气缠身,即使是术士遇见,亦会误认为他们是土地、城隍之类的小神祗,因而对他们敬畏三分。”
张老实此言确实有理,虽然山神、土地、城隍看似微不足道,术士们却始终对其保持尊重,通常不会轻易招惹。即便真的起了冲突,多数术士恐怕也难以匹敌土地的力量。
据此推断,那些受到祖师庇佑的鬼魂,至少应具备土地级别的力量。
张晨心并未察觉我内心的想法,继续对我说:“我父亲曾说,那些拥有百行传承的鬼魂,由于掌控着秘技,所以极为棘手。除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与他们较量。”
我微微颔首间,目光转向白连平:“小白子,你之前的那些女友都是在何时遭遇不幸的?”
“记不太清了,记不太清楚了!”白连平挥手示意,径直走向屋内,似乎并无多言之意。这让艳玲怒火中烧,起身欲教训他,我连忙将艳玲拉住:“先别急,我看他有些异常,让他单独待一会儿,也许我们能从小他那里挖掘出些有价值的线索。”
此时,刘书义恰好从外走入:“小师叔,我已经查明,白连平的第一任女友死于坠楼。据其家人所述,那位女子在晾晒衣物时不慎从阳台上跌落,当场毙命。”
“该女子去世时,衣着齐整,仿佛预知自己即将离世,不仅穿着平日最喜欢的服饰,甚至还精心装扮了一番。”
我轻扣桌面问道:“尸体落地时呈何姿态?”
刘书义答道:“面部朝下摔落,刚落地时还未断气,甚至在地上翻了个身,面朝着阳台躺下。”
“她在临死前几日,是否有购置新衣或制作新衣的行为?”话音未落,我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对象,这个问题应当询问白连平而非刘书义。
刘书义却接话道:“当然购置了啊!她和白连平婚期将近,只剩三天时间,哪有人会在婚礼前不置办几件新衣裳?新娘敬酒难道还能随便穿件旧衣服吗?在咱们东北,新娘敬酒这一环节,即使不穿全套嫁衣,也必须穿上一件红色的新衣裳,新娘子自然要在婚前就把衣服准备好。”
我站起身,径直走向白连平的房间:“白连平,出来聊聊。”
“我累了,不想聊,有事留到明天再说吧!”白连平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毫不犹豫地踢开房门,一把将躺在床上的白连平拽了起来:“小子,老子在救你的命,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清高?给我滚出来!”
我既非白连平的亲爹,也非政委或领导,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给他做思想工作。
白连平低声嘟囔:“我又没求你救我。”
“行!你要寻死,我成全你!”我拽着白连平向外走去。
刘书义惊恐万分地过来阻拦:“小师叔,你别冲动,有话慢慢说,这是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