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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蛇腹庚庚成百断

“闻海风中是否夹杂油香与糟味混合的香味,只要是海风柔和,迎着下风处,这香味便凝厚不散,便是上风处也依稀可辩。海船之所以遇水不腐,乃是常年用苎麻油养护,这些苎麻油早就将船体沁透了,也因此海船易燃,除非及时用干砂扑灭,而海上淡水难以贮存,旬月便腐坏,故多备用酒水与酒糟,所以这苎麻油与酒糟一起燃烧后便是混合起难以磨灭的香气。”

“至于江河湖泊更比海面味道复杂,比如此时,你们可闻到清新中夹杂着腥气?”

仝维边说话,便是以鬼瞳领着大家下马步行,而众人也听着他的话来分辨气味。

“这清香气来自新鲜芦根,这腥气则是芦根带起来的水腥气,若是白天还情有可原,可若是这个时候还有如此浓重气味,可就奇怪了!”

他这么一说,大伙儿也分辨出这些味道了。

风鸣凝神看向仝维,仝维摇了摇头,他明白风鸣的意思,

“距离还远,再往前百步咱们便要小心,根据风向和风速,估摸差不多一里地,咱们怎么过去!”

智全宝则不假思索的拿出计划,

“百步之后一起上马,然后纵马冲过去,”

他又补充道,

“敌我不明,不能弃马步行,否则万一不测,撤都撤不出来,这些便是军马也不可能毫无声息走到近里,与其磨磨蹭蹭耽误事,不如放手一搏,来个出其不意!”

看了看几个小子最后说道,

“马术精湛的全力冲,其余人慢些行,自己掂量清楚,莫要逞能!”

这么说来打马冲锋的其实只有智全宝、风鸣、三郎与柳瑒。说到骑术,仝家子弟与他们几个的差别就好似他们与仝家驾船的本事一样远,水陆之别平时看不出来差异,战阵上那就是云泥之别了。

当四个人如离弦之箭跨马驰骋而出时,仿若闷雷惊醒了静夜的沉寂,而驰骋的四个人随着快马加鞭的疾驰,心中的不安渐渐成为确定的忧灼。

他们乃是在芦苇荡中的湿地草甸上奔驰,此时血腥气已经浓厚的遮住了水腥气,而透过芦苇荡隐隐约约的能看到这汪水淀之中漂浮着一片物件。几个人没有鬼瞳的视力也只能凑近查看,越往芦苇荡里走,马匹反而成了累赘,于是四个人掏出兵刃拨开芦苇穿行。

涉到水边还未看清楚水淀中情形,却已经发觉有尸首飘荡到此,掀过来看乃是当胸被刺死的,再看此人容貌并无异样,而智全宝则抓过此人手掌摩挲,确定到,

“是个擅长射箭的,虽然咱们大肇行伍十个便有八个弓手,但是此人只有右手食指与拇指有厚茧,开来是惯用凤眼张弓的猎户出身。”

他再检查这尸首,其余人也没闲着,柳瑒与三郎已经看清楚水淀中乃是两艘扁舟,之所以混成一片,乃是水面上有尸首浮着,好似连成一体,这时候鬼瞳他们也循着踪迹过来,他与仝维、仝商也过来观瞧,看得更为仔细,

“都是射死的,两船看来走到这里被埋伏了,贼人还是先射的后船,前舟既不加速脱离埋伏,也不后转撤退,反而还是横到后船侧面为他来抵挡箭矢,可见这后船上必有重要人物。”

距离不远不近,但是也不是能涉水过去的。

“我游过去看看,”

鬼瞳询问仝维的意思,而仝维则转向三郎,等他首肯。

“小心些,你若出事,我们这边只怕看不真切!”

他们不清楚敌我情势,故而不能举火,都是抹黑借着月色与萤光来辨识,可视范围也就七八步之间,饶是一身武艺,视力过人也不过如此,实在比不得鬼瞳天赋异禀且有独传秘术修炼。

“我与四郎也一起过去,我们三个水性好,潜凫过去,到了底下没有异状再上去,三人一起,便有危险也藏不住。”

说罢仝维、仝商与鬼瞳三人便开始脱衣下水,而十一郎毕竟外伤初愈沾不得生水,便领着六郎沿着河边摸索巡视,他二人身量尚未完全,又是弯了腰倒是真正的潜行于芦苇荡中。

不一会儿,仝维先回来,还拉过来一具浮尸。

于是,他们守着智全宝来勘验尸首。

“这是正经武人,虎口,四指多处关节都有厚茧,乃是射术与近战的好手,可惜了,”

智全宝接着往下面摸索,最后把他的鞋袜也脱了,

“元载,你看看他的脚!”

仝维顾不得穿衣便过来了,略略看了便知道智全宝的意思,

“脚趾分开,前脚掌茧子更厚,小腿上都没了腿毛,这位也是走船的老手。”

“没有腰牌符信,”

智全宝摸索了个遍,

“此人也算本事,昏暗中遇袭,也是用尽心力躲避,中了五箭,还有两箭不是要害,估计他是熬到最后才成了众矢之的,三支要命的箭都不是一张弓出来的

!”

风鸣没有拔出羽箭只是摸了摸箭杆和箭羽也认同了,五支箭,轻箭居多,致命箭簇的梃干都用椴木,但是箭羽不同,有雁鹅之分。

“这些人莫非来自山北?”

风鸣倒也不是乱猜,山北边民、横山戎以及东丹等惯用椴木作箭杆,而大肇、大晟多用竹木,大綦与西陆常用柳木,乃是大肇、大晟、大綦所用弓箭数量极其庞大,便是大肇仅东京军器监的弓弩造箭院年造箭矢三百万支,若是算上各监司的作院、都作院以及军监的地方监办造箭坊,年产合计一千两百万支,这还是太平年间的产量,至于大晟也是约千万支,至于大綦则突破了两千万支,如此数量自然优先选用生长周期短而产量巨大的材质。

反而是横山戎以及东丹等部族,因为箭簇所用铁料不足,故而选用质量上乘的箭杆以加强箭簇威力,而山北边民于是集南北所长惯用重箭。

这时候鬼瞳、仝商也回来了,

“蛇指使不在其中!”

鬼瞳认得蛇继先,而种种痕迹表明这些人乃是官府中人又擅行船的,不是蛇继先部下还能是谁?

仝商拔了几支箭回来,还有船上找到的兵器等物品,只看这些兵器俱是官作,更是确定了大家的猜测,而再看贼人所用箭矢,也都是民间能做出来的极佳箭簇。

“里面可有与你沟通,往来联系之人?”

“看不真切,只是蛇指使他们在此遇袭,必然是有人泄密。”

智全宝知道有些话说出来面子不好看,但是也该说清楚,

“你们这边有没有问题!”

仝家诸人倒不觉得这话有些冒犯,鬼瞳摇了摇头,

“不好说,只是里面涉及的人不多,只要这几个还活着,都能问清楚!”

柳瑒钻了过来,

“十一郎他们有所发现,三郎过去了,问咱们如何安排?”

“这里你和鬼瞳、元载留下,我们三个过去,万一有变,咱们两边也好成掎角之势,

智全宝又叮嘱道,

“都去取了弓箭来,这种地方跑不起来,退无可退,总不能没个压制的法子。”

于是都去取了弓箭,且把马匹安顿好,才分头行事。

智全宝他们三个摸到前面,却被十一郎拦下了。

“怎么?”

“寻得蛇指使了,咱们莫过去,蛇指使油尽灯枯了,有些话要留给三郎。”

十一郎神色也是戚然,仝维闻言也是顿觉哀伤,虽然已经预料如此结果,但毕竟是位故人,又是与父亲齐名的显赫人物,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只怕父亲知晓此消息,也该由衷叹息这大海之上又少了一位知己吧。

却说方才六郎与十一郎乃是静极思动,便摸索着乱转起来,这处芦苇荡面对遇袭船队呈峨眉月状,而走到眉梢时乃是一处密布菖蒲的缓坡深入水淀中,沿着这处伸出来的岬角,转过来又是一处水湾,便是往这水湾里走,竟然是尸首横陈,分明是一番血战后的惨状。

两个少年也是胆大包天的性子,竟也不回来通知旁人,便深一脚浅一脚往里面走,时不时还翻看究竟,手里也紧紧攥着兵刃时刻提防,自从十一郎受伤以来,这两个小子总算小心细致了许多,尤其是十一郎少了许多孟浪。

终于在一堆僵硬尸体中摸到了一个还有些软乎的,这一下二人即刻反应过来,就是这一刹那一道锋芒直刺过来,许是错误估算了来人的身高,这么一刺之威还是落空了,饶是如此也是把他二人惊起一身冷汗。

十一郎挥起八瓣铜锤便要砸下去,岂料这次六郎倒是仔细许多,只听那出手的汉子颤巍巍的低吟,急忙从身后扑倒了十一郎,急切的喊道,

“雕云叔,是你吗?”

冷不丁的一嗓子,倒把那人惊住了,也是脱力也是虚弱,好一会儿才微弱的说道,

“你是哪个?”

“雕云叔,我是六郎啊!”

这句话一出口,那汉子才放松下来,手中利剑也砸落地上,

“六郎,你怎在此,三郎呢?”

声音缓慢但透着急切,三郎不敢耽搁急忙让十一郎去喊三郎过来,而他手忙脚乱却丝毫不敢碰到蛇继先,这些时日他也是跟着紫芝真人等名医学了不少金创技艺,其中关键一点便是在不能准确判断伤者伤情时,切莫擅自变动伤者身位,以防加重伤势。而此时他也知晓蛇继先这是虚弱至极,因此连水都不敢轻易喂他,只是一只手轻轻握着蛇继先的左手,却很难感受到这威武汉子的温度乃至脉象也若有若无了。

三郎与柳瑒前后脚赶来,听了六郎的话也只敢小心的摸索。

“莫要费力了,万幸若是再晚些某的血怕要是流尽了,莫要动某身上这尸首,全靠他压着某胸腹创口,”

依稀见得三郎就在面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