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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古齐月神情未变:“虞兰川在大殿之上说得那些话,你可是未曾听清?”

他侧过身,抬眼从小窗中望出去,只见一片极小的天:“你曾在他面前惋惜叶宣的死,现如今怎么问起我为何要以青州一案审问于你了?”

陈让的神情有片刻僵硬,他不知虞兰川是从何处知晓了叶宣的遗言,又是如何得知了刘敏的虐待,他眼中情绪沉沉:“咱家从未说过那些话,叛臣贼子,死又何惜?”

古齐月面上笑意隐隐:“那倒是奇了,这虞兰川与你无冤无仇,若此非实情,那便是攀咬。可他为何要以官声、性命来攀咬于你?”

陈让喉间一哽。

古齐月转过身来:“我方才说过了,你招与不招,如今仅关系着你自己的性命,若张覃先招了供,那一切可就由不得你了。”

说完也不等陈让反应,转身便朝外行去。

暗红色的宦官袍隐在黑暗之中,行至门口,他似想起什么又转了身,面上含笑:“忘了与你说了,张覃一定会招!”

陈让心中一凛,背后似有股冷风攀着脊骨而上。

远处那扇沉重的门开启又合上,顿时阻隔了他所有未出口的疑问。

如今陈让下了狱,司礼监中许多事务都要古齐月亲自过目,是以他已经多日未曾去过泰亲王府了。

今日审问陈让依旧毫无进展,他心中郁结,便借着夜色掩饰,来到了王府之中。

也是此时才知道容昭已病了几日。

古齐月步履匆匆,行至中堂之时,便见到容昭穿着简单的衣裙,外罩着一袭烟紫披风,衬得她身形消瘦。

他眉心拧紧。

容昭看清他的身影,忙快步迎上去,欣喜道:“兄长今日得空了?”

古齐月仔细打量着她,见她气色中也很有些病气,不由低声责怪道:“病了怎不遣人来与我说一声?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兄长莫要担心。”容昭笑起来:“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寻你。”

古齐月跟着她走进中堂,明砚舟正喝着茶:“容昭可盼了你几日了。”

古齐月闻言颇有些莫名,他还未来得及问,便见容昭拿出一根长长的绳子,朝他行来。

她眼中落满笑意:“我今日寻到几匹好料子,颜色也十分大气,便想着为兄长做身衣裳。”

眉眼中的郁结刹那化开,眼中染上笑意,他便垂着手任由她丈量。

抬眼便见明砚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古齐月挑了挑眉:“不逾兄可收到了朝朝亲手裁的衣裳?”

明砚舟今日恰好穿着那身天蓝绣海棠的衣袍,闻言他站起身:“你瞧我身上这件衣裳做工如何?这绣样可衬我?”

古齐月一听便知何意,面上早已忍俊不禁。

容昭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往,无奈笑道:“二位今年贵庚啊?怎如此幼稚。”

明砚舟嘴角扯了抹笑,重又坐回去。

待小厮上茶之时,容昭才量好,在他身旁落座,古齐月坐在二人对面。

容昭如今病着,身侧小几上摆着的是一份燕窝并一碟糕点。

她揭开杯盏,看清后便笑起来。

古齐月喝了口茶,这才看向明砚舟,眼中神情凝重:“陈让不愿招供。”

“意料之中。”明砚舟敛了袖:“他如今怕是还寄希望于张覃缄口不言,毕竟陷害忠良致使城池陷落的罪责,定然重于贪墨。”

“你说的是。”

明砚舟垂下眼,面上笑意极轻:“你可曾听见陛下那日的话?”

古齐月敛去笑意:“听清了。”

“他并不愿重提旧案,怕就怕我们便是掌握了罪证,他也无法容许青州一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古齐月闻言,一时也有些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为君者,只盼着自己青史留名,贤名流传后世。可青州一案若是有冤,那他怎称得上明君?”

“那些自有后人评说,我等无力左右。”明砚舟执着茶盏,指骨分明,腕间红绳轻晃:“但割让国土、向突厥朝贡已成事实,他想名垂青史,这未免太过痴心妄想!”

古齐月再认同不过,可他神情依旧不轻松:“依你之言,便是张覃招供了,陛下也极有可能按下此案?”

明砚舟轻叹了口气:“是,错杀良将、偏信奸佞,如此沉重的骂名,他可受得住?”

“那我们应当如何?”古齐月嘶哑了嗓音:“眼看着一切都要真相大白了,我又如何甘心功亏一篑?且行直兄还在狱中等着你我搭救!”

“让我想想。”明砚舟闭了闭眼,眉心紧紧拧着:“定然会有办法的。”

堂中安静下来。

容昭在一旁静静听着,手指握着那根细绳,她此刻才抬眼:“如此说来,要翻案可是缺个契机?”

明砚舟顷刻间便看向她:“此言何意?”

“如今百姓俱不知晓青州案的实情,是以君王随手一捂,便可将真相掩于掌下。倘若让百

姓都知晓青州一案有冤,知晓北境五州本可在大胤怀抱之中、五州百姓也可免于战火,使君王避无可避呢?”

“你想做什么?”明砚舟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数分不安。

容昭一笑,眼中俱是无辜:“我能做什么?无非便是想等张覃招了供,将他的供词在百姓中散播,以此法激起民意而已。”

古齐月摇了摇头:“怕是不成,这或是会成为第二桩学子案。”

明砚舟探究般地看着容昭,看见她只笑了笑又低下头去,他才移开眼。

容昭手指无意识得绕着那根长绳,早已心乱如麻。

古齐月见二人神情俱十分凝重,不由出声安慰道:“待张覃招供之后,我们再以此来试探下陛下的心思吧。说不定他见冤情深重,便愿意为父亲昭雪呢?”

“兄长说的是。”容昭点了点头,想到虞兰川又道:“不知行直兄长如今如何了。”

“赵裕若还盼着他撬开张覃的嘴,如今定然不会为难于他。”古齐月喝了口茶:“可陛下如今对他有成见,想来不会轻轻放过。”

明砚舟抿着唇,半晌后才道:“无论如何,我要设法保住他的性命。”

“如今完颜芷要下嫁我大胤恪亲王,朝中不久后便有大喜事,想来陛下也不会急着发落他,我们倒还有些时间。”

明砚舟闻言,脑海中倒是灵感一闪,片刻后他勾起笑:“倒是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