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闲聊了会,容昭见关氏的精神显然好了一些,这才起身告辞。
关氏自是热情得一留再留,但都被容昭婉拒。
她也未曾直接回府,而是先绕去了家布庄挑了几匹颜色大气的布料,这才返回泰亲王府。
今日休沐,明砚舟并未上朝,而是在书房中与自己对弈,他面上瞧着十分平静,其实心中波澜暗生。
容昭怎会不知他愁肠满腹,是以便径直去了书房寻他。
明砚舟听见脚步声,手上落子动作一顿,只抬眼看向门外。等了许久,她的身影才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将指尖捻着的那粒棋子扔进棋篓中,明砚舟起身去迎她:“回来了,关婶可还好?”
容昭一手拎着裙摆迈过门槛:“并不好,但我此去总也算给了她些念想。”
二人相对而立,他眼中笑意温和:“那也是极好的。行直入了狱,我本就应该多照看些,不知她府中可缺什么?”
“想来什么山珍海味、文玩珠宝,对她来说都及不上虞兰川平安归来。”
明砚舟闻言,眼中笑意顷刻间便散去,他低垂着眼并未开口。
容昭见状便走近些,伸手握住他的,低声道:“我们再等等,若虞兰川所料不错,那背后之人近日定会有所动作!”
明砚舟察觉手背上覆着的那抹温热,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好,我听你的。”
二人极难有如此大胆的时刻,一时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片刻后,容昭拎起手中的长绳,笑道:“我替你再裁件衣裳吧,料子都已选好了。”
“为何突然要给我裁衣裳?”明砚舟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又抿唇一笑:“可是见我穿那身衣裳次数太多了?”
容昭推着他转身,绳子先丈量了下他的肩膀:“那件衣衫你穿那么多次,意不在提醒于我,让我主动为你再裁几身吗?”
“倒是真无此意。”明砚舟侧过头,余光中瞧见她神情专注,他眼中笑意渐浓,语气缱绻:“不过我实是喜欢。”
容昭咂摸出他话中的意思,耳畔微红。
她量得细致,各处尺寸均丈量清楚后才收了手:“现在做夏衫倒是正好,入夏便能穿了。”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我都喜欢。”明砚舟转过身看着她,眼中愉悦难藏:“我不着急穿,你先养身子。夜里也莫要引线,仔细坏了眼睛。”
“知道了。”容昭笑起来。
……
此后几日,容昭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倒是又将从前的病症经历了一遭。
明砚舟日日都来探望,常常在她院中一坐便是许久,可又束手无策。大夫请了许多,还去了信给二位大师,但还尚未收到回信。
容昭病尚未愈,突厥国主的回信便送到了大胤。
信中准允完颜芷下嫁大胤恪亲王明历和亲,不过曾谈及的两国间的借款嘛,便只能算作聘礼了。
为此,荣成帝又摔了好几个玉盏。
见他如此恼怒,明德本该高兴的,可未曾想突厥近日又有了异动:完颜宗意图弑父篡位不成,反被突厥国主生擒,还被缴了兵权,父子反目成仇。
平庸的完颜泯倒是坐享其成,若无变故,他应是储君无疑了。
此消息一出,大胤朝臣心思各异。
本以为明历犯蠢,宁愿休妻也要求娶完颜芷,此后与明德之间,胜负已分,谁曾想突然出了这事?
明德面上瞧不出异常,可心中如何不忌惮。突厥势力强于大胤,届时完颜泯若对大胤立储一事强加干预,自己怎还有胜算?
他轻点着桌案,心中欲念疯长……
东厂刑房之中,陈让被缚于刑架之上,但身上的囚服上无一丝血迹。
他冷着眼瞧着不远处的古齐月:“古大人,这么多日了,咱家该招的已尽数招了,你为何还不去复命?”
“是吗?”古齐月未曾抬头,视线落在膝上,只见其上是一片从窗户中透进来的光斑:“你不再想想可还有甚遗漏之处?”
陈让咬着牙:“无!”
瓷制的杯盖“咚”的一下落在杯上,古齐月收了手:“近年没有,那再远些呢?”
“古大人此言何意?咱家愚钝,听不懂。”
古齐月站起身,朝他走近些:“你十一年前,不是去了青州吗?”
“那又如何?”陈让眼中几要迸出火来:“去过青州也是罪责吗?咱家可是领圣意前去和谈的!”
古齐月盯着他:“可你撒谎了。”
陈让顿时一愣,片刻后他咽了口唾沫:“咱家未曾撒谎。”
“你不是说你去青州之时,叶宣已被处斩了吗?”古齐月声音极冷,便如那年的风雪扑面一般,冷得彻骨:“可有人证称你曾去见过叶宣,还见过他刻在壁上的那首诗。”
陈让神情慌乱了一瞬便安稳下来,他哑着嗓子:“咱家未曾见过叛臣叶宣,也未曾见过什么诗!”
“陈
大人还不说吗?”古齐月笑起来:“还是说你打量着我不敢拿你如何?”
“咱家仅是贪墨了些银子,罪不至死。”陈让看着古齐月,眼中尽是恨意:“古大人既有人证在手,又为何不让他来与咱家对峙,还是说你口中所述尽是猜测?”
“这罪多罪少的,倒是实难说清。不过你莫要嘴硬,该你背的罪责,你一个都跑不了!”
“咱家能说的,俱是说完了,其他的咱家一无所知,请恕不能为古大人解惑!”陈让瞥开眼,再不开口。
古齐月面上似笑非笑:“陈大人莫急着撇清自己,须知张覃大人如今也在受审。他若先开了口,那你以后再要说什么,可就晚了。”
“一品重臣的供词,怎能高不过你?”古齐月轻轻拂去他肩上不慎沾上的尘埃:“他若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推到你头上,那你定然是死路一条。”
“可咱家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陈让十分激动,脖颈间青筋暴起,刑架都晃动起来。
古齐月退开几步:“可谁会信你的话呢?又或是,你自己信吗?”
陈让喉间声音喑哑,他心潮翻涌,顿时呛出剧烈的咳嗽,许久之后才平静:“可咱家未曾害人。”
“我信。”古齐月轻笑一声:“但陛下会信吗,天下人会信吗?”
他返身在圈椅中坐下:“且你既未曾害人,又何不将青州一案的真相说出来?”
陈让牢牢盯着他的脸:“你为何要查青州一案,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