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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叶宣驻守青州数载,挥兵退敌至居庸关外,护我青州免于陷落,护我青州百姓免受战火,功绩斐然。

百姓受叶宣庇佑之恩,方能安居乐业,不必向突厥贼寇奴颜婢膝,死中求活。

叶宣之功绩,青州百姓俱感念在心。如今叛国大罪一夜而来,使大义之人身陷牢狱,苦诉无门。

世人偏听偏信,无人为其叫屈,可吾等青州百姓不认!

倘若陛下有疑,可遣人来青州城下密林之中一观。

其中骸骨无数,俱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却未曾有一具青州无辜百姓之躯!

故由青州吴誉执笔,以此万民书恳请陛下彻查叶宣通敌叛国一案,莫要让有功之臣遭受不白之冤。

吾等叩谢陛下隆恩!”

工整的文书之下,便是青州数千百姓的手指印与姓名。

明砚舟手指微曲,他捧着那份重若千钧的文书,满目震动。

他有些高兴,本以为叶宣的功绩记得之人寥寥,却未曾想到他的老师终是未被百姓忘却。

吴钦扬已被黄柏扶起,安置在身后圈椅之上,瞧见明砚舟神色,他垂下眼。

明砚舟认真地看着指印旁注释着的一个个名字,骤然想起那些朴素而又鲜活的面孔。

“这马征可是常来军营给老师送瓜果的马叔?”

吴钦扬笑起来:“明将军还记得?”

“怎能忘记,当年可没少吃马叔家的菜瓜。”想到如今青州的境况,明砚舟喉间一哽,半晌后哑声道:“他们如今还好吗?”

吴钦扬抬眼,许久后才意识到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只摇了摇头:“我是在叶将军获罪后不久,便携此文书离开了青州。”

黄柏闻言一愣:“你竟在路上走了十余年吗?”

吴钦扬神情之上颇有些无奈:“青州到汴京路途虽远,却也不至走上十余年之久,实是我到了汴京才发现无人可交托此文书。”

他抬眼,神情之中有些自弃之意:“若我当年勇敢些便好了。”

明砚舟将那份文书郑重收好,这才看向他:“为何有此一说?”

“若我当年勇敢些,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叶将军高声疾呼,他或不至蒙冤如此多年。”他低下头:“可当年的我我舍不下这性命。”

笑意勉强:“明将军可会怪我?”

“怎么会?”明砚舟神情坦然:“每个人的性命都很珍贵,实不必苛责。”

黄柏闻言已回拧紧了眉:“你非是近日才到的汴京,那你是何时来的?”

“我到汴京之时,得知叶将军已被问斩,叶家满门倾覆。彼时的我未完成青州百姓之愿,也实在无颜回青州去。”吴钦扬看向明砚舟:“后又听闻您被陈让等人带回了汴京,便守在此处等您醒来。只不过未曾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年。岁月俱去,就是不知这旧人可在?”

“明将军,我今日来此除了将这万民书交与您,还想再问您一句,”他嘴唇一动,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才继续:“叶将军当年可是被冤枉的?”

明砚舟望着他,只见他眼神迷茫:“你若不信他的为人,又何必来泰亲王府寻我?”

“我信,我一直信!”吴钦扬急急道:“只不过天下人不信。”

他涩然一笑:“我本带足了银钱,虽不能锦衣玉食却也能粗茶淡饭地活着。可那日我便是为叶将军辩解了几句,便被几名百姓打了一顿,还抢光了我的银钱与路引。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他们怒骂叶将军是卖国贼!”

吴钦扬不屑一笑:“这些人未曾见过叶将军领兵打仗,在享受了他带来的安稳之时,还在背后唾骂,实在令人不齿!”

明砚舟瞬间便理清了他的经历:“你便是因此才沦落为乞儿的?”

“没有路引文书,我便无法证明自己是谁,自然也没有人家愿意雇我做工。”吴钦扬语气平静:“不过做个乞儿也没什么不好的,身处低处才能不忘来意。”

黄柏心中早已震惊万分,他转身朝吴钦扬一礼:“听到此处,始知您大义!方才对您多有不敬,还请您见谅。”

吴钦扬不在意地一笑:“说那些做什么?方才那肉包子,已是我这些时日来吃过得最好的一顿饭。”

明砚舟看向他:“如今青州城已陷落,你此后有何打算?”

吴钦扬神情一黯,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

“不如暂且在王府落脚吧,待大胤将士夺回青州之时,你可再回家乡去。”

吴钦扬立即抬起眼,面上满是期待之色:“明将军,真的会有那一日吗?”

明砚舟抬眼看向门外,一盏烛火之光微弱,可院中数盏烛火已尽数燃起,此间已如白昼。

他扯起笑,声音坚定:“会有的,定会有那一日。”

二人又闲话了片刻,黄柏便带着吴钦扬去客房休整。

明砚舟垂着眼,眼前是那封万民书上百姓的手印,历经十余年,依旧鲜红如初。

这些手印

代表着一双双眼睛,他们都在期盼着心中的英雄得以昭雪。

指尖之上仿佛都灌满了力量,他坐在圈椅之上,眼中漾着几分笑意。

夜色之下,一人身着小厮的衣衫低着头走到泰亲王府后门,刚想抬手叩门便见身旁的小巷子中走出来一个人。

虞兰川一凛,他冷着眼扫过去,却见古齐月穿着墨色的长袍,挑着眉头看着他。

二人异口同声:“你怎会在此处?”

听清对方之言又同时道:“不逾请我来的!”

虞兰川听着他语气自在,眉心顿时拧紧:“不逾与你何时有了交情?”

古齐月轻笑出声,他看着虞兰川:“这有何奇怪之处,旁人还以为我与你也早便有了交情。”

虞兰川一时摸不清他的来意,只探究般地看着他,并不开口。

身旁的门被拉开条缝,明砚舟出现在视线中,他应是沐浴过了,如今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衣,长发用丝带松松系着,面上带着笑:“你们二人怎同时到了?”

虞兰川推开门,从明砚舟身侧挤进去:“碰巧而已。”

古齐月紧随其后。

虞兰川百思不得其解,想问明砚舟,可古齐月又在身侧。

他紧抿着唇。

好容易来到书房之中,虞兰川一抬头,便看见容昭正在桌案前写着什么。

她一身浅紫织丝锦衣,神情认真,执着笔那只手上衣袖敛起一些,手腕上那根红绳极为显眼。

虞兰川看清之后,不由想起明砚舟手腕上有根相似的红绳,他眼中笑意渐起,戏谑地看了眼身侧的好友。

明砚舟挑了挑眉,倒是并未开口。

容昭见他们来了,笔未停,只笑道:“稍等片刻,我就要写完了。”

古齐月凑近些,看清那篇字便是一愣,这字迹为何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