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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容昭听清了几人的话,心中突然涌出一个想法,她斟酌片刻,终是开口道:“我们要翻十年前的旧案,想来定是困难重重,可若我们另辟蹊径呢?”

明砚舟侧过脸,他今日未戴发冠,头发用一根玄色丝带束着,丝带随着他的动作垂在身侧:“你有何想法?”

“张覃一路扶摇而上,除了青州一案,他身上可还有罪孽?”容昭看着他:“若我们抓住了他别的把柄,以此为引,层层递进,撬开他的嘴如何?”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众人心中顿时一凛。

明砚舟思索片刻,颔首赞同道:“不失为一个方法。”

他垂眼瞧着容昭手中的杯盏,温声道:“茶水还热吗?”

容昭闻得此言,神情一愣,似不解他为何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明砚舟静静地等着她开口,眸色温和。

容昭手指抚着杯盏,垂首一笑:“尚有些热气。”

“倘若凉了便不要拢在手中了。”

陵游见状,往黄柏身侧靠了靠,朝他努了努嘴,面上笑意渐浓。

黄柏面色无奈,见他如此不由将他推远了些。

明骁舟端起茶盏,掩饰住他眼中的笑意:“不若寻个时间去问问行直,他与张覃同在都察院中共事,说不得会有些线索。”

明砚舟沉吟许久才开口:“我本不欲将行直扯进旧事,但如今能对张覃了解一二的,或是只有他了。”

黄柏闻言,眉心蹙起。

容昭察觉,心下有些不解:“黄柏,你可是有何话要说?”

黄柏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道:“近些时日属下听闻,虞大人与张覃等人走得很近,似乎有巴结之意。”

明砚舟的眉眼瞬间便沉下来,他摇了摇头:“行直不是阿谀奉承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朝中孤立无援,独行良久。”

容昭仔细回想着虞兰川此人,他聪慧正直,确实不像会卑躬屈膝之人。

书房中安静下来,只有外头小厮洒扫之声偶有传来。

日头已然西斜,阳光将院中浓密的树木映在窗户上,随着风轻轻晃动着枝桠。

明骁舟也颇为纳闷:“虞行直想翻案之心不比我等少一分,不逾重伤之时,他日日都盼着不逾能醒来。如今醒了,他怎么反而又与张覃等人私交甚好了?”

容昭本静静听着,待听到最后,心下一跳,她抬手紧紧握住明砚舟的手腕:“虞兰川会不会已经有了什么计划,他想以一己之力,将张覃拉下马吗?”

明砚舟也有如此预感,他再抬眼时眼中已不再平静,只压低声音朝陵游道:“备马,随我去趟虞府!”

陵游忙领命而去。

而彼时都察院中,虞兰川缓缓放下笔,松了袖口。

他将请柬捧在手上,只闻见墨香隐隐,那手被叶宣赞过数次的好字便展现在眼前。

虞兰川垂眼看了许久,待笔墨干透才妥善放好,站起身从值房中走出,紫色官袍衬得他面若冠玉。

他面上笑意清浅,提步行至张覃值房门口,曲指敲了门。

张覃正在整理案卷,见他来不由笑道:“行直,如今天色将晚,怎还不下值回家?”

虞兰川低头一笑,面上似乎尽是赧意,他跨过门槛朝张覃走去。

张覃半晌未听见回答,倒是有些疑惑起来,刚想开口询问,便瞧见虞兰川双手奉上一份请柬,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五日后是下官的生辰。下官至交好友甚少,如今得大人庇护,便腆颜开口,想请您拨冗来用个便饭。”

张覃瞧了眼那封请柬,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乖顺的年轻人:“可还请了旁人?”

虞兰川忙否认:“未曾,如今下官愿交心的,仅大人一人。”

张覃微微一笑,这才抬手接过:“你可是因着柳相生辰之日,孙如海等人说得那些折辱之言,而不愿与他们交心?”

虞兰川手垂在身侧,闻言倒是沉默下来,半晌后才颔首:“确实如此。”

“他们如今不知你为人,待时间一长,瞧见了你的真心,定然会接纳于你。”张覃转身将案卷放在桌案之上:“字写得甚好!请柬我收下了,届时一定登门叨扰。”

虞兰川面上一喜:“多谢大人。不过下官府邸甚小,家中只有母亲帮着操持,厨娘做菜又不怎么可口,是以下官在青云楼定了桌席面,还请大人万勿嫌弃!”

“怎会如此!”张覃摆了摆手,眼中笑意也真诚了许多:“青云楼中的席面极为难定,你倒是有心了。”

见张覃应下来,虞兰川又与他闲话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他走之时的面色似乎极为愉悦,落在张覃眼中,自然心下更为满意。

虞兰川再度回到值房,未燃烛火,见四下无人便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光,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句什么,随后将其折好放进袖中,这才离开督察院。

紫色的官袍隐在黑夜中,背影萧瑟。

待行至都察院门口,瞧见秦景云正站在一

旁等待,虞兰川心下一暖。

秦景云见他出来,立即站直了身子,一脸凝重之色。

虞兰川走近些,瞧清了他的面容不由一笑:“你今日怎么如此严肃?”

秦景云沉默许久才低声道:“大人真要如此做吗?”

“我若不如此,青州一案何时才能翻?”

“可是您便是成功设计了张覃,又怎能不让自己落在柳党眼中?届时若无法安然脱身可如何是好?”

虞兰川闻言,缓缓从袖中掏出那张折好的纸条,借着夜色塞入他手中:“明日古齐月休沐,夜里或是会回他在宫外的住处,你替我想办法将之送到那处院落,那日我能否脱身,俱看他会不会来了!”

秦景云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那张薄薄的纸此刻仿佛发着烫,灼烧着他的皮肤,可他仍然哑声劝道:“若古齐月便是看见了,也不来呢?”

“那便以我之性命,将张覃拉下马吧!”虞兰川抬眼,今晚夜空中仅有一轮明月,月光如霜般铺在地上:“若真如此,你定要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去报与不逾知晓,请他设法保张覃不死!”

“为何?”秦景云有些急切:“为何不让二殿下设法保您不死?”

“我便是死了,大胤也不过只是少了一位文臣,可张覃若是死了,便是少了给柳党定罪的证据!”虞兰川眉眼坚定:“我之生死与澄清庙宇相比,实不值一提!”

秦景云心下一恸,他不敢置信地瞧着虞兰川,却见后者回头朝他温和一笑:“怎么了,我方才之言可是太过沉重?”

秦景云再垂下眼时,眼眶已热:“属下…定竭尽全力为您办到!”

“如此甚好。”虞兰川向前走去,并未回头。

秦景云站在原地,只觉得他的身影瞧着十分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