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笑盘膝而坐,当他的天地盘拨弄到一定程度时,周身气运混乱,竟使得整片大天境连连起了涟漪,好似本清澈的湖水,被一只大手疯狂搅动,使得沉降的泥土上浮,变得浑浊不堪。
而李长笑手持天地盘,长发飞舞,便是一切混乱的起点。他便再不敢边赶路边拨动了,因行走时气运亦是会随之变动,他道行虽深,但却也不敢胡乱冒进,更不敢恃“道”而骄,为求稳妥,便原地坐下数日,以神识轻拨盘身。
总算见得几分效用,他周身景物变幻,竟真顺着天地盘,正一点点传送至问心桥后的孤岛上。若是鼎盛之世,如此深奥的传送之法,可能仅在一呼一吸间便可完成。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次李长笑是以“气运”为引,、再结合天地盘可拨弄天地之效,完成的传送。与灵气枯竭前的传送,虽结果均是改变人之位置,但本质却截然不同。
李长笑周身景物一点点变化,这是一个不算慢,却也不算快的过程,眼前的景象好似海市蜃楼,如梦似幻。好在多数强者,均是在那问心桥旁,一时却也无人来打搅他。
他渐能看清问心桥后一角,这是片很大的孤岛,那岛上有一高高铸起的道台,面对日月之星辰,有一宫殿。此地便是慕老祖长居之地。
随着天地波动,那庐山真面目,才一点一点渐渐显露。岛上雾气很重,若是朝岛外望去,只能见一片水雾弥漫,看不清,更看不远,纵使是在岛内,视野也仅有身前三丈,再远便看不清了。
随一声“翁”响,李长笑见时机成熟,轻轻一跃,朝天地盘跳去。这个过程他身影逐渐变小,最后落实在天地盘内。他毫不耽搁,立刻又是一跃,跳出天地盘来。
身影又恢复原来大小,只是当他彻底脚踏实地站定后,才发觉周身景色,已经焕然一新。李长笑抬起手,在身前胡乱挥了挥,那袖中吹出屡缕清风,竟一时没能将浓雾吹散。
李长笑通过天地盘,以气运相连为引,先跳入天地、再跳出天地,完成千里传送,成功来到问心桥后的岛上。他心道:“此地便是慕老祖的岛屿,待我寻了道果,从问心桥出去,这大天境之行,便也算是了结了。”
李长笑正欲在岛内探寻,目光却先被一座白玉长桥吸引而去。他见那桥身蔓延而出,一眼望不去尽头,他忍不住走近瞧望,伸手去抚摸长桥,桥身为白玉所造,光芒内敛,绝灵绝法之世磨去了它的菱角,打磨得光滑,更多了种饱经风霜锤炼出的独特韵味。
桥身外,有两尊白玉狮子。奇怪的是,白玉狮子一正一反,一个爬伏在地朝内,一个高挺胸膛,目视远方。
李长笑知道,这两尊狮子名为“镇心狮”,问心桥问心桥,入桥者常需直面本心,便无可避免内心深处,肮脏的,邪祟的想法被揭示,极多想法邪恶至极,违背伦理纲常,道德底线,根本无法直视。而那些妄念聚集在桥身中,若走得人多了,一点点累加起来,轻则生出邪异,重则污染问心桥。
这两尊镇心狮,便也应运而生,为镇压邪祟而设,将诸多杂念、妄念吞食殆尽,保证问心桥“纯洁”。而一正一反而设,怕是此道问心桥,乃是双心桥。
扶摇天下问心桥并不止慕府有。但问心桥有单心桥、双心桥之分,单心桥便是走过一次,日后再走便会来去自如,且若问心有愧,尚能后退余地。双心桥则是来时要问心、去时也要问心,无论多少次踏足,都要被问的通透。
李长笑留意到,问心桥边上,有人常年抚摸的痕迹。他回头看一眼那云雾中的庞大宫殿,心道:“慕老祖被困此地,定会常常驻足问心桥前,遥望外面世界,却偏偏半步也不敢迈。”
李长笑收回目光,离开问心桥旁,直深入岛内探查。他正欲踏足宫殿时,却突闻天地一震轰鸣,大天境都随之震动。
闻心桥长达万丈有余,自前几日起,桥身上的云雾开始一点点散去,但这刹那,随那天地间的异变,使得云雾顷刻间全遁走了。万丈桥身一览无余,唯有那问心桥后的孤岛,不受影响,仍被浓雾所包裹。
李长笑身站浓雾中,长发飘扬,朝桥身望去,但见那异变的源头,来自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穿道袍,浑身是血,一步一血脚印,此时此刻…竟在散道而行。
李长笑眉一皱,却又一松,一时心中感慨无限,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他抬脚欲入问心桥,但当脚抬到半空中时,又立刻止住了。
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他心中存一丝善意,但也总暗藏一抹冷漠。他知道对方的执着,对方的处境。此刻所面临的,无非是一个选择。
他该是去救赵青的生命,还是去救赵青的道。李长笑第二次与慕琴见面起,便一直以“慕仙长”“慕大仙长”称呼,虽是一道尊称,慕琴也一直强调,慕府的慕琴,亦是她的真我。
但李长笑却总觉这般称呼不大称心,世人都可这般称呼她,但独独李长笑这般称呼有不妥。那赵青认识得人,本便少得可怜,李长笑算作一个,既已知她,便不该再随大众逐流。
李长笑握紧青萍剑,哪会看不出,赵青正在散道而行,正是那决心、毅力,使得问心桥中云雾散,本心通明无瑕疵。
虽
是散道…却在求道。
李长笑那步子悬停空中,良久后才缓缓收回,心中轻叹道:“罢了罢了,你这般任性,我便陪你吧。”
他将长剑横放在地上,坐在桥头,等着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