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爷爷已经去世了，张婶瞬间难过起来，泪水不住地往下淌：

“都怪我当年一走了之，连罗叔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当年他那么护着我们娘俩，我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

二叔一边安慰一边说：

“别难过了，我爸他走得没有痛苦，他也知道你的难处，这么些年，你过得咋样？你在这里是，上班吗？”

张婶擦擦眼泪，吸了吸鼻涕，平复了下心情答道：

“我是这里的护工，当年……当年我逃出来之后，被这里的院长收留，就在这里当护工，陪这里的老人，偶尔也做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

二叔恍然大悟，同时也很疑惑：

“啊，那也挺好。但是这里的老人呢？怎么看起来荒废很久的样子。”

张婶往外看去，像是在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里的老人，前几年陆续都走了。有些子女不交费用，常年不来看他们。院长只能用自己的钱来补贴，久而久之，养老院入不敷出，经营不下去了……上面下来人检查，判定养老院不合格。现在我们没有资质，已经停业很久了，只是还没有把牌子取下来而已。”

大家一听，都感慨不已，罗森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

“张婶儿，您说的‘老人走了’是……”

“去世了，都是我和院长给送走的。说起来也是讽刺，交钱的时候那些子女都躲，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老人去世了，他们来签字火化的时候比谁都快。”

“那院长现在在哪里？那位王大爷呢？也是这里的员工吗？”罗森追问道。

“院长去年年底说要回一趟老家，暂时把这里交给我打理，已经半年多了，到现在也没回来，电话也联系不上，我怀疑可能是出了啥事。

只不过我现在这个情况吧，也没办法离开去找他。反正我也没啥事做，后山有我们自己种的菜，还养了一些鸡，平时有鸡蛋吃，自给自足，偶尔会下山去采购，也算是过得不错了。”

“那王大爷呢？”

张婶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大爷，眼里也多了几分怜悯：

“王大爷年轻的时候是当兵的，还参与过不少有名的战役，因为伤了腿，退伍后也没有娶上媳妇儿，就一直住他哥哥家。

他哥哥去世后，他侄子就把他送我们这儿来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好的，老跟我们聊打仗的事儿，精神也好，还能帮着干点儿活儿。

就最近几年得了老年痴呆，老是犯糊涂，见生人就犯病。他侄子也不来看他，也不交费，现在养老院就剩我和他了，咋说呢？也有点相依为命那意思吧。”

大家听完都恍然大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也有些凝重。

张婶站起来，笑道：

“既然来了，就是缘分，吃了饭再走吧！正好今天是王叔生日，我杀了鸡，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罗森和二叔赶紧也站起来谢绝：

“啊，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吃饭也不容易，我们就不打扰了，也祝王叔生辰快乐，身体健康。其实我们来，是有件事想问。”

张婶也很痛快：

“吃个饭而已，不至于。啥事儿你说吧。”

二叔清了清嗓子，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道：

“我想问……，想问你有没有见过张亚军？”

张婶明显一愣，看起来是不想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不过还是答道：

“没有啊，已经好多年不见了。你们怎么想到来这儿找他？”

“是有人说在这门口见过他。”尹蛟龙抢先答道。

张婶笑道：

“我们这儿常年都不见人，除了来墓园上坟的，护林员巡视的，还有之前下来检查的，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生人了，更何况……是他。”

二叔一见张婶神色变化，急忙岔开话题：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了。说着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千来块钱，放在桌上：

“我这次就只带了这么点现金，你拿着，不要客气，也给老人家改善下伙食。这样，你留个联系方式，我直接给你转账。”

张婶一把抄起那些钱塞给二叔，声音中也带了些许愠怒：

“你当我啥人了！这钱我能要吗？罗叔的恩情我都还不清，我怎么能拿你的钱，我这儿没事，过得逍遥自在，没人打扰，挺好的，别担心我。”

见她拒绝的实在，二叔也不想拉拉扯扯太难看，只能点点头，招呼众人出门。

张婶还想留他们几个人住一宿，被二叔婉言谢绝了。此时天已经黑了，周边仍是一片死寂，只有养老院房里有些微弱的灯光。

回去的路上，灿佑接替罗森开车，尹蛟龙开车跟在后面。谁知刚从墓园门口出发，灿佑就感觉后脖好像被一股力量使劲拉扯了一下，慌乱间挂成了倒档，又一脚油门直接撞向尹蛟龙的车头，车也都熄火了。

车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吓了一跳，后脑

勺也都痛得不行。

缓了一阵，林阿叔才忍不住大骂：

“搞啥鬼啊你！怎么开车的？！”

尹蛟龙也赶紧下车查看大家的情况，好在除了刚开始有些疼痛之外，其余都没有大碍。只不过车是怎么都点不着火了。

罗森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叫拖车，却又发现没有信号。

林阿叔解释道：“这里是墓园，阴气重，会影响磁场，没信号也正常。”

灿佑急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回养老院吧，找你张婶看借个座机打个电话。”二叔无奈地说。

回到养老院后，张婶既惊喜又疑惑，知道他们出车祸之后更是多了几分担心：

“哎呀，怎么会撞车的，我都说让你们明天再走的，赶紧好好检查下身上还有没啥问题。”

二叔宽慰道：“放心吧，没事。不过那边山上没信号，还得在你这里借个电话打一下，我们叫下救援。”

张婶面露难色：“可是我已经很久没用过手机了……”

“啊？”众人都很惊讶。

张婶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开始是忙着照顾老人，没时间看手机，到后来是发现我也挺喜欢这样的生活，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就在这里种种菜，养养鸡，打扫担水、劈柴烧火做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灿佑奇怪道：“但是你们刚才说院长电话联系不上啊？”

张婶神色一变，又赶紧转移话题：“是……是养老院的座机，已经很久没交费，用不了了。别说那么多了，先吃饭吧，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我带你们去找守墓园的，他们应该有电话能用。”

灿佑还是没有死心，继续追问道：“那为啥不现在去呢？”

张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而是林阿叔不满道：

“晚上去墓园，阴气太重，你忘了你上次遇到啥啦？”

灿佑一听，打了个寒颤，也就不反对留宿在这里了。

张婶招呼大家到饭堂坐下，说是饭堂，也是养老院的活动室，墙上挂着一个电视，屋子里摆着三张桌子。张婶很高兴，连连说着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又简单做了几个菜，和二叔他们边吃边聊，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九点多。

一天的奔波，罗森一行人也很疲惫，张婶让他们一人选一间房间睡觉，因为养老院的床都是单人的，于是大家选好房间后又打水洗漱，之后都回房休息了。

灿佑躺着躺着突然觉得肚子疼，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零食和泡面吃太杂，很想拉肚子，于是赶紧出门，跑去厕所。

厕所就在厨房旁边，是农村的老式茅房，两块木板用来踩，中间留一个坑缝，下面就是粪坑，平时浇菜施肥，就可以直接从粪坑里舀出来。

茅房的灯很昏暗，是很老旧的黄色白织灯，偶尔一闪一闪的，还有许多小飞虫围着灯转。灿佑冲进厕所，就直接蹲下，一边扇蚊子一边解决，等到肚子的痛感没那么明显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没关好茅房的门，门被风吹得“哐哐”响。

灿佑突然感觉背后发凉，心想赶紧速战速决，别去看太多，但门缝外的那片黑，又让他忍不住一直盯着门缝看。

突然！那片漆黑中，伸出一只皱巴巴的，像干尸一样的手——一下抓住了门框！

灿佑“啊！”地叫出声，想赶紧起身，又发现腿已经蹲麻了……

接着又出现半个脸，半个身子……灿佑仔细一瞧：

“啊……王大爷……妈呀，吓死我了……您，您怎么来了。”

王大爷瞪着他，沙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

“把门关好。”

说着便把使劲把门带上了，谁知他关门的时候碰到了电灯的线，茅房里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灿佑赶紧把手机电筒打开，不过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心想估计是王大爷嫌厕所味儿太大了？还是怕他着凉？才好心把门给带上了。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收拾干净回房间睡觉。

灿佑揉了揉已经快要麻痹的腿，努力地蹭到旁边，往墙上的塑料袋里掏草纸。

刚刚擦完起身，灿佑的电筒往下一照，他也无意间往下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他整个人血液都凝固了，渗人的凉意直接从尾椎骨传到天灵盖：只见茅坑里赫然躺着一具双眼突出的尸体！

灿佑的排泄物就那样糊在尸体脸上，也不知是因为茅坑里液体太多，还是外面风太大，尸体随着液体慢慢飘动，眼珠也像在转来转去，瞪着他一样。

灿佑一见头皮彻底麻了，又是“啊”的一声惊叫，赶紧冲去开茅房的门，但是门好像被拴死了，怎么都打不开……灿佑往后一看，茅坑的木板吱吱作响，他更是吓得半死，使劲敲茅房的门，又扯又拉，又使劲大喊：

“妈呀！不会是要爬上来吧！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