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过去了十几年,江陵月还能回想起她初一生物课上,老师讲到人体结构图时,全班同学一瞬的躁动不安。
青春躁动的年纪里,对性的好奇心如同上浮的气泡,绵绵密密地在教室中炸裂开来。不知道是谁在偷笑,又是谁在低语。只有年轻生物老师试图板起脸管理纪律,却无济于事后的倦怠神色,深深烙刻在了江陵月的心里。 江陵月为什么会记得那么牢?因为,她当时和生物老师是一模一样的心情_(:3」∠)_ 命运的轮转如此奇妙。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江陵月无声中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过身去,把精心画好的人体结构彩绘图挂到了墙上。 画这幅图还很耗费了她一番心思。 图的出处是从系统给她的教材。然而在临摹的过程中,江陵月却发现,她根本没办法一比一地复刻。只因现在的绘画工具根本不像后代那样发达。 最后,还是靠着她一趟趟地和少府沟通,搞来朱砂、赭石、酸铜、雄黄等等矿石磨成菜色颜料,又用细软的马鬃制成大小不一的笔刷,才能勉强应付人体结构图的基本需要。 插个题外话,何少府还专程提着礼物来了医校一趟,问她制颜料的矿石方子可否留给他们少府。 江陵月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和少府搞好关系是一方面,另外在她看,无论是赭石还是雄黄的饱和度都很高。即使她用水稀释了好几道后,用作画人体的肉色颜料还是怪怪的。 所以画出来的成品也和她想象中相去甚远,大概就是某宝上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吧。 江陵月把图挂出来的一刹那,除去担心尺度太超过,另外的就是担心有人喷她画技不行。 然而她从没见过汉代的彩绘,只有个“古代国画水平都很高”的模糊印象。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一幅画会给土著西汉人带来怎样的震撼。 不是对内容的震惊,而是她的绘画技法和矿石的鲜明色彩,给人带来的最直接的眼球震撼。 偌大的教室一刹那落针可闻。数息之后,才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不仅是学生们满面愕然,就连坐在最后的几个大佬们也面露惊疑之色。 “仲卿,这是……” 刘彻一刹那联想到了什么。兀地,望向江陵月面色又是一黑,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卫青道:“陛下不妨听听女医是怎么说的。” 然而,第一排的刘据却懂事地帮父皇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女医女医,你这是仙人所做之画吗?” 他话音落下,教室中竟然不少人点了点头,骚音也顿时大了不少,显然是对刘据的话极为赞同。 江陵月:??? 完全未曾设想的道路! 她回头瞧了瞧自己的图,怎么看都是一幅初学者的抽象画:“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小太子懵懵懂懂:“唔,就是一种感觉,感觉不像是人画出。 刘据察觉出话里的歧义,小脸涨红,急得连忙解释了起,女医您画得实在太好了,据才会有此感叹的!” 这等鲜亮的颜色,流利干脆的线条。状物栩栩如生,如在眼前,仿佛能让人一眼窥探体内生机奥秘似的。 若非仙人手笔,这世间,也只有江女医一人能得画出来。 刘据在心底默默道。 江陵月没听见他的心里话,不然肯定尬得脚趾扣地:“没事,既然你们觉得好看就行。” 虽然不是她预想中的几种反应,但至少没人喷她画得菜,或者喷她尺度大,江陵月也算心满意足。 她刚才还特意观察过,人体构造图挂出来之后,学生们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却没有像初中生物那样喧闹起哄。 就连小娘子们也都目光灼灼,没有几个不好意思的。 也对,是她多虑了。 她总以为古代封建保守,其实这不过是她的偏见。现代人和儒学还没洗脑成功的时代相比,谁比谁保守还说不定呢。 江陵月放下了心来。 旋即她拿起了一根光溜溜的木棍子——特制的教鞭,往图上一拍:“这幅人体结构图,你们以后也要学着画,而且要画得滚瓜烂熟,要闭着眼睛都能把它刻在脑子里面。” 这也是她的老师当年说过的话。 江陵月的印象一直很深。 学生们的反应却各不相同。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则面露迟疑之色,似是不相信自己。 但江陵月没有再管他们,而是 而在学生们的身后—— 刘彻饶有兴趣地问道:“江陵月说这是人体内部结构图,和你战场上见到的一样么?” 卫青无奈道:“臣不能确定。” “你就没见过?朕不信。” “臣见过,不过见过的多是伤了脏腑,血肉绞成一团的人。这般把整个皮肉掀开,剖出五脏六腑的模样,实在闻所未闻。” 刘彻:“……” 怎么被仲卿一说,好端端的一幅画就那么惊悚呢?把他说得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埋怨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将军,又去逗霍去病:“去病,你就不怕么?” 霍去病从进教室起一直注视着最前方的江陵月,直到被点了名,才舍得分给刘彻一个眼神。 “不怕。”他言简意赅。 “……你就不想知道,这图画得这般详细,是从何参考而来?” 霍去病好看的剑眉一蹙:“陵月是个良善之人,连死囚都不舍得杀,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么?” 刘彻咬了下后槽牙:知道,他当然知道。他就是看不惯霍去病这么护着人家,却对他这么呛声罢了! “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 “女医若是能为王夫人剖腹取物,怕是能窥得不少人体内境况。能画出这么一幅图也不足为奇。” “仲卿啊仲卿,你就护着你好外甥吧!” 卫青无奈地笑了,旋即正色道:“不过女医讲的虽是救人之法,又何尝不是杀人之法呢?若是能按着这幅图,依样刺中匈奴人的要害,杀敌就能事半功倍了。” 刘彻问道:“匈奴和大汉人的构造一样?” “这个……怕是也要等会儿问问江女医了。” 台上。 江陵月挥舞着教鞭,对着墙上图解,把人体的几个最重要的基础器官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咽、喉、气管。 肺、心、肝。 胃、胆,大小肠。 她没有按课本照本宣科——那讲的话,没有一点医学基础的学生们肯定理解不了。倒不如从平日有所耳闻、颇感熟悉的内容讲起。待到细讲时,再更进一步介绍。 至于那时候,说不定就要借助模型、甚至实物了。也不知道这群孩子们接受不接受得了。 不过显然,现在他们接受得不错。 因五经博士提前教习过几个字的写法,再加上江陵月状物如生的图解,令他们字图结合,记忆更加深刻了。 即使蒙上图解旁边的几个提示,连着点名了几个学生,他们也能很好地回答上来。 第一节课还算顺利,江陵月颇感欣慰。 “今天的作业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这幅图记下来。下一次课我会随即抽查。” 听到“抽查”二字,不少人面色一变。 江陵月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唇角勾起一丝迷之微笑——风水轮流转,终于也轮到她,使出老师的终极法宝了! “下课!” “先生辛苦了——” 学生们都出了大门去食堂用饭。过不了几刻,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平阳侯”一行人。 “父皇!” 刘据冲刘彻撒娇道:“父皇觉得据儿今日表现得如何?” 刘彻连夸了他好几句,刘据才满意了,跑去和刘闳说起了小话。 “江女医,你不教他们如何治病救人,反而从这些教起?” “对。”江陵月说。 她曾经琢磨过这个问题,后来还是决定从最基础的知识入手。是而,问系统要的教科书也是《基础医学导论》,而不是《赤脚医生实用手册》。 她固然可以把21世纪的手段填鸭式灌输给学生们,但那样的话,空有方法论,而没有由知识搭建起来的世界观。 万一她出现了什么意外,医学水平出现断代了可怎么办? 所以,即使知道她现在踏上的是一条注定艰难的路,江陵月也走得毫不迟疑。 刘彻听完解释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卫青倒是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女医有远见。” 毕竟,他们陛下也是这么做的嘛。 《春秋公羊传》主打一个“尊王”,一个“九世之仇犹可报”,这不就是现成的征伐匈奴动员么? 江陵月含蓄地笑了一下。 她瞥了一眼卫青,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一言不发霍去病。却发现后者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嘶。 江陵月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收回了目光。 刘彻倒是毫无所觉:“医校已经朕瞧过了,你在中朝上说的那工厂呢?带朕去瞧瞧?” 江陵月:“……” 厂房现在还空空如也,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就知道,刘彻突然袭击医校肯定有目的。除了视察儿子的学习之外,估计是对那几样产品感兴趣。 幸好霍光之前就提醒过,说现在外界的期待值很高。她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因此,江陵月早有准备,并不慌张。 “那几样东西,都已经初步做出了成品。恰巧我办公室中还有些陛下想看看是如何造出来的么?” 今天就让她浅浅表演一个,土法制肥皂吧! 即使过去了十几年,江陵月还能回想起她初一生物课上,老师讲到人体结构图时,全班同学一瞬的躁动不安。 青春躁动的年纪里,对性的好奇心如同上浮的气泡,绵绵密密地在教室中炸裂开来。不知道是谁在偷笑,又是谁在低语。只有年轻生物老师试图板起脸管理纪律,却无济于事后的倦怠神色,深深烙刻在了江陵月的心里。 江陵月为什么会记得那么牢?因为,她当时和生物老师是一模一样的心情_(:3」∠)_ 命运的轮转如此奇妙。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江陵月无声中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过身去,把精心画好的人体结构彩绘图挂到了墙上。 画这幅图还很耗费了她一番心思。 图的出处是从系统给她的教材。然而在临摹的过程中,江陵月却发现,她根本没办法一比一地复刻。只因现在的绘画工具根本不像后代那样发达。 最后,还是靠着她一趟趟地和少府沟通,搞来朱砂、赭石、酸铜、雄黄等等矿石磨成菜色颜料,又用细软的马鬃制成大小不一的笔刷,才能勉强应付人体结构图的基本需要。 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