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被押往山下盘龙镇,来到一座朱漆大门前。只见门前左右各有一只巨大石狮子,颈下戴着铃铛,獠牙大张,威风凛凛。门上悬幡挂孝,门旁站着四位护卫,个个带剑而立。进入大门,一堵照壁挡住了视线,只见照壁上雕刻着逶迤群山,宛如巨龙般,正上方赫然刻着“龙山”二字。
穿过前厅,来到大堂前,只见院中站满了人,个个身穿丧袍,披麻戴孝,怒气冲冠。四周白灯高悬,白绫悬挂,院中东西放着两个青铜鼎,一个火焰熊熊,一个油汤滚滚。
黄龙堂主华元上前道:“族兄,圣尊说了,地老辞世是圣教的损失,也是华家的损失,他深感痛心。如今已经擒拿真凶,全凭族兄处置,绝无二话。等日后击溃邪魔,必会为地老讨回公道,请族兄放心!另外,明日圣尊会率众人前来吊唁,还望诸位早做准备!”
他面前中年男子身材高大,不怒自威,正是华家宗长华祖盛。华祖盛负手而立,身后站着华锦世、华芳、华先荣、华思为、华绮梦等人,众人身后是华闲、华云、华牧野等第三代继承人。众人个个怒目瞪着天赐,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华祖盛功拱手道:“贤弟辛苦了,替我向圣尊谢恩!家父惨死,血债未偿,难以瞑目,唯有用此人之血祭奠亡灵,才能告慰家父和两位叔父在天之灵!来人,把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扔进油锅,再焚为灰烬!”
“等等!”霎时一个清丽而柔美的声音响彻夜空。
众人齐齐一惊,华元忙回头急道:“八位副堂主、诸位护法,立刻守住前厅、厢房,拦下贼人!”紫龙堂副堂主聂凌云、墨龙堂副堂主云天涯等分别率二十八位护法飞身前厅和左右厢房等,齐齐护住内院。不远处华芳也急忙吩咐众护法护住天赐,霎时华闲、华牧野、华云鹤、华少成等人分别率四十位护法护住众人。众人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天赐心里咯噔一声,早听出声音是何人,脑海不禁浮现出婉莹的音容笑貌。自从钱塘一别,二人已经多日不见,虽然相隔万水千山,却总是时常想起,梦中思念。
婉莹也是如此,自从回到逍遥阁,时时担心天赐安危。昨日上午算出上官甫会趁机夺权,她一直忧心忡忡,担心天赐年轻气盛,会孤军深入,陷入险境。直到日薄西山,愁眉始终没有舒展。
阁主夏妙玄瞧出她心思,面色凝重道:“莹莹啊,还在担心天赐?”
婉莹眉头紧蹙道:“玉儿城府不够,我担心他被人利用。如果上官圣尊能够顺利复位,女儿的担心就是多余的。不过,中午爹爹说上官圣尊未必会复位,女儿的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他们利用玉儿掀翻地老统治,必然会得罪华家,只要新任圣尊镇不住华家,华家就必然会反攻倒算。那时谁杀了地老,他们的复仇利剑就会砍向谁。新任圣尊为了拉拢华家,也必然会献出玉儿祭奠地老亡魂。新旧势力达成默契,得到暂时的平衡和安宁,而玉儿却成了这场斗争最大的输家。不……玉儿不是,女儿才是!”
见婉莹垂头丧气,夏妙玄负手叹息道:“爹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到底相中天赐什么了?他虽然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说出类拔萃,但是智谋不足,终究是匹夫之勇。虽然样貌也不差,算得上玉树临风,不过胸无大志,终究是美中不足。虽然人品也不错,勉强算忠义双全,然而愚忠愚义,终究会遭反噬。天底下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你何必贪恋一枝花?”
婉莹幽幽道:“以前我也问过自己,当初看上他什么了。一开始只是觉得他长得很英俊,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第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逐渐接触之后,又觉得他人品不错,既有情又有义,既忠诚又善良,彬彬有礼,色而不婬。”
她边说边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继续道:“原本我也以为他胸无大志,不过逃亡江南时,彼此熟知后我才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之人,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只是缺了点运气,缺了个帮手。如果女儿能辅佐他成就一番大事,不仅对圣阁来说是幸事,对女儿来说也是福气。我以前说过,爹能护住女儿一时,总不能护住女儿一世。总有一天,圣阁和女儿都需要玉儿守护。爹,您还记得吗?”
夏妙玄身躯一颤,捋着胡须细细思量,逐渐暗下决心,铿锵道:“既然如此,那爹成全你。实话告诉你,上官甫绝不会复位,因为时局不允许他复位。”
“当真?”婉莹大惊失色。
“嗯,”夏妙玄摇头道:“之前爹跟傅宫主通过信,上官甫拒绝了两教出兵相助,说时机并不成熟,希望两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我们不出兵,上官甫就算推翻了地老统治,又拿什么抵抗邪魔呢?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他要利用华家的势力来抵挡邪教入侵。既要掀翻地老,又要拉拢华家,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让华圣尊复位!”
“华圣尊还活着?”婉莹又惊又忧道。
“当然,”夏妙玄继续道,“利用华家打倒华家,这大概就是上官甫的计划。华家势力庞大,不这么做,必然要有千百人头落地,也必定会重创神龙教。一旦邪魔入侵,上官甫就是自取灭亡。他这么做,也
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和痛苦,这才不得不咬牙做出的明智选择。”
婉莹愁眉紧锁,喃喃自语道:“所以……上官圣尊为了拉拢华家,一定会利用玉儿诛杀地老,再亲手葬送了他。有了玉儿陪葬,华家无话可说,两派势力得到短暂的妥协和安宁,枪头一致对外。等日后上官圣尊复位,再给玉儿恢复名誉,然后顺理成章彻底把华家扫出神龙教,是这样吗?”
“或许吧!”夏妙玄幽幽道。
婉莹失魂落魄地扶着殿门,望着外面道道落日余晖,突然回过神来,跪倒在地,斩钉截铁道:“女儿要去救玉儿,求爹爹成全!”
夏妙玄忙扶起婉莹,心疼道:“你是千金小姐,岂能随意下跪?这么多年爹不同意的事多了,你有哪一件乖乖听话了?罢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晴儿已经备好行囊,子龙也备好了快马,你们可以立刻动身。到了滁州再换乘快马,明日必能赶到。”
听到夏妙玄早已安排好一切,婉莹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抱住他胳膊,泪中带笑道:“我替玉儿谢谢爹成全!女儿一定会把玉儿平安带回来!”
当夜婉莹领着晴儿一行快马加鞭,直奔龙山而去。
天赐没有想到婉莹会奋不顾身前来,更没有想到她会见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算算时辰,已经快差不多了,他暗暗闭目,双拳紧攥,只觉内息翻腾,气冲任督,阴阳交织,寒冷交替。
众人正翘首观望,只见一个绝色女子从半空飘然落下,散发着淡淡清香。她身穿白衣,衣绣红蝶,在灯烛下阁外醒目而清丽。长发垂腰,发上坠着红绳,清丽中平添一丝冷艳。众人虽然见惯了美人,却没见过如此貌若天仙之人,不禁个个翘首,人人惊叹。
见女子柳眉凤目,明眸秋水,华元忍不住暗叹道:“逍遥阁小主不愧是《美人榜》首魁,竟比圣女还要摄人心魄!”一瞥身旁天赐,他抬爪扣住天赐肩膀,笑道:“小主大驾光临,莫非是为了此人?”
婉莹嘴角浅笑道:“华堂主为什么认识我?”
“哈哈……”华元笑道,“小主插手我神龙教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我岂能不特意留心?小主今日前来,是不是还想插手我神龙教教务?”
“华堂主真健忘哩!”婉莹轻捻青丝道,“天赐已经不是贵教圣童,他的事可不是神龙教教务!相反,他是本小主的准夫婿,是我逍遥阁的人,你们劫持了他就是要插手我逍遥阁的事。”
华元暗暗佩服,冷冷道:“好一张伶牙俐齿!不过天赐闯入神龙教,袭杀了地老,这就不是逍遥阁的事,而是我神龙教的事。既然是我神龙教的事,自当由我们处置,还请小主作壁上观,不要插手,以免引起两教纠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婉莹冷笑道,“之前闯入神龙宫,天赐是奉了贵教圣尊之命,不是擅闯。后来圣尊被废,天赐圣童之位也被废,他已经不是贵教中人。既然不是贵教中人,那就不该由贵教处置。再者地老之死与他毫无关系,你们无缘无故栽赃陷害我逍遥阁人,难道不该跟我圣阁打个招呼吗?”
见不是婉莹对手,华元索性不理,边冷笑边用力扣紧天赐肩膀,直痛得天赐浑身颤抖,眉心抖动。
天赐陡然睁开虎目,震爆绳索,出手反扣向华元臂膀。华元大惊失色,急忙闪躲,不料天赐出手迅捷,一招扑空一招又起,两招擒拿,已经死死扣住华元右臂。趁华元惊惧之际,抬指射出三道指气,立时封了华元穴道。
众人大惊失色,都没料到天赐竟然还有反力。担心伤了华元,个个投鼠忌器,没敢轻易出手。华元也惊惧道:“你……我明明已经封了你的穴道,怎么可能?”
天赐笑道:“多亏了故人送的三枚神穴丹,否则我已经被你们下了油锅,焚为灰烬。”
众人大多不知道神穴丹为何物,更不知道其功效,只是听着很神奇。其中少数人虽然知道神穴丹功效,却并没有用过,毕竟像这种珍贵丹药一般情况用不到,也用不起,更十分稀缺。就连婉莹这样的大家闺秀手中也只有六枚而已,还是岳阳楼主关玉峰辛苦炼制半年才炼成的。
神穴丹可以缩短一半的解穴时间,效果可以累加,不过一日不得超过三粒,否则必血脉喷张而死。一般人并不需要服用三粒,因为寻常人的封穴在三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地仙高手的封穴在六个时辰后也会自行解开,就算神仙高手的封穴也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再加上华元武功远不及天赐,封穴效果又下降了一半,所以原本十二个时辰才能解开的封穴被天赐不到一个时辰解开了。只不过服下三粒丹药后,他只觉体内气血翻腾,宛如惊涛骇浪般呼啸奔涌。
众人醒过神来,个个怒目而视,团团围住天赐等人。
华家宗长华祖盛抬手示意,霎时众人齐齐出手,完全不顾华元安危。
见众人围攻天赐,婉莹一闪而至,抬掌御毒,吓得众人纷纷后撤,不敢进逼。婉莹一手搂着天赐虎背,一手捻发笑道:“说不过就要用强,这就是华家的行事风格?你们要是愿意讲道理,本小主洗耳恭听;你们要是想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