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啊,师姐要是不能看着你们穿上新袍子,盖上新被褥,不能看你们以后结婚生子,师姐真不甘心啊!
三师叔,当年众位师伯师叔要与师傅分庭抗理,只有你站在师傅这边;在其他师叔伯带着许多弟子出走后,
也只有你留下来帮着师傅一起主持山门。你还教了镜屏许多功法道术,只是镜屏太懒太滑头,每每都不好好学。
你最后心灰意冷,要独自出门云游时,镜屏正在后山桃对林里睡大头觉,连最后一面都没送你。三师叔,等你老了,可要回山啊,我们都想你呵。
师傅,师傅啊,这个从小最疼我宠我,叫镜屏我这个孤儿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孤儿的人,每次做梦都会梦到的人,
在师兄没成年之前,照顾镜屏和师兄弟们,给我们料理一切的人!自从三师叔也与你意志不合离山而去,你便更劳累了,
什么事都只能你亲力而为,终于积劳成疾。师傅,你死的太早了,说什么仙归呀,羽化呀,还不就是死了,可你干嘛死得那么早,叫镜屏还没来得及多看看你,多孝顺你呢!
那头野兽,那隐藏在迷离风草中的像狼一样的目光!自从在“游仙枕”上睡了一觉,意外“想起”了那头野兽,
那副忧伤的满含人性的兽脸便经常会被不由自主的想起来。为什么襁褓中的我对它记忆如此清晰,却又在二十多年间从来不曾记起过?它,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师兄,镜屏最爱的人,不知道这份爱是不是就是人家常说的那种爱,可我一想起师兄,就忍不住心花怒放,就总是开心。
师傅身体不行了,山门就一直靠你主持,你为镜屏做的事,大大小小,镜屏都记得,而且会永远记得。
师傅后来没了,你对我更是关心倍致,只是有时候你管我管得太严苛,都叫我反感了。每次有人来请你下山做法事,
你都故意不带我去,反而带了更小的师弟;师兄弟们长大了都要下山积修外功,有的还要自立门户,
不明白你为什么独独对我如此不放心。虽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偷跑下山,虽然我现今最不听你的话,
可那是因为我想看看山外的样子,看看平常人家的生活,我还想挣钱,还想给咱山门扬名,我可不想一直生活在你的保护里。
可是,镜屏要是再也看不到师兄了,就算到了阴间地府也难过啊!师兄,你在哪,你不是要照顾我吗,你怎么不来救我!
咦,如今我一个快要死的人,怎么还有心思想起他,那个邋遢的野道士?那个除了线索、真相,其它都不管不顾,简直有些无情的人,
我干嘛想他呀,镜屏都快要死了,居然没想一想我的好朋友诗茵,却先想起那野道士,我胡镜屏还真是不好捉摸啊
镜屏忽然想起了那一幕:琮于抱着被火烧尽的大树,试着与之沟通,却被余火烫到了。这一幕实在好,居然惹得她脸上笑肉绽开,
浑身打了个激零,回过了一些神来。只是她身体还是被邪术禁住,动弹不得。她眼睛半睁不开的,迷糊中瞥见憨宝正蹲在一旁哆嗦,便用劲全力,才嘶哑的叫道:“憨宝,快逃!”
憨宝被她这一提醒,站起来想跑,许大娘急了,只好先顾他这边,朝他一声大喝:“站住!”吓得憨宝又蹲下了。
只是许大娘这一转念的间隙,所施邪术的力量弱了一些。镜屏趁机晃动身子,竟暂时挣脱了邪术,刚一转身要跳出圈外,
这边许大娘又专心应对她这边,邪术的力量重又回复,而且比之前更大镜屏忽然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力扼住脖子举到空中。
许大娘冷冷的道:“小道姑,我看你也就是用生血祭出的雷法还有几分真功力,其它的都是三脚猫走江湖的技俩。我和你本来无仇,也不愿意杀你,可你总是捣乱,不杀你我大事难成。”
镜屏在空中痛苦的乱蹬着腿,吃力的说:“老妖婆我要死在你手里,我师兄聿元子定会找你报仇。
你到时要想活命,就叫他去祥和钱号把我存的钱取走,回山先给小师弟盖新房,有余钱再修大殿要先顾活人。你要能带这些话,我就让师兄饶你!”
许大娘冷笑道:“臭丫头,死到临头还不忘了恐吓
我!”说着用力一挥,镜屏只觉有千钧的力量将她猛的甩出,重重的摔在岩壁上,又掉落到地上,爬不起来了。
许大娘见镜屏仆在地上不动了,便重又拿起杯子,自己先喝了一杯,拿另一杯走向憨宝,捏开他的嘴就要灌
“没用了!”琮于忽然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你纵然费尽心机,只怕这一次也难成功了,齐员外!”
雨又大了起来,雷声则比之前更响更急了。
齐家老宅外的空地上,两个人正一前一后急促前行。前面的人撑着一把大油伞,在伞下提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
后面的人身披簑衣,肩膀上一前一后搭着两个口袋,那袋中之物似乎很沉,压得那人半躬着腰。
忽然那人脚底一滑,跪倒在泥里,袋子里的东西便抖出来一些,块块粒粒的,像是石子之类的东西。
前面那人忙回身,将灯笼凑给他灯光到处,只见跪在地上的人正是余闵,他慌慌张张的在周围边摸边捡,
捡起一块大的,忙在泥水中涮了涮,举到灯笼前,只见黄灿灿的,竟是一块棋子般大小的金子。
捡了一会,那提灯笼的人喝道:“那一点不要了,快走!”原来是个女人,她说完便转身前走,灯光晃过的一霎那,只见那人正是诗茵。
两人转过一片山崖,再走一阵,便到了灵龟宫前。诗茵快步走上去拍了几下门,过了片刻,门开了。
开门之人正是灵龟宫的年轻观主安然士,他将两人让了进去,又很小心的看了看门外,才关了门。
灵龟宫大殿后堂里,此时灯火通明。诗茵擦着身上的雨水,余闵整理着装金粒的袋子,又套了一层新口袋,系好袋口。
诗茵擦干了脸上脖子上的雨水,扭头看到安然士闷闷不乐的坐在墙边,她便没好气的问:“马车都装好了?”
平时谈吐自如的安然士,此时在诗茵面前就像个被呼喝惯了的小兄弟,点头“嗯”了一声,却不说话。
“那你收拾好了吗?我们快走!”
“你们走吧,我不跟你们走了。”
“为什么?”
“我不过是一时图贪玩,没想到铸成大错了。现在我一闭眼就想起那几个死了的人,没法安心,我要去找个地方躲着。”
“傻兄弟,你快别矫情啦,我知道那野和尚的事,那都是他色胆包天惹的,不能赖你。你还是跟着我们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到时你要想自己呆着,
我让你姐夫出钱给你盖个小庙,你爱做和尚做和尚,爱做道士做道士!”说着,诗茵和余闵一起拉着安然士出了门。
片刻后,一辆马车在电闪雷鸣中离灵龟宫越行越远。
镜屏被摔得很重,看那一口吐出的鲜血,也不由怕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内伤,趴在地上起不来,自言自语道:“哎哟,这一大口血,得多少顿饭才能养回来呀?”
忽然听到了那熟悉声音,精神竟为之一振,用力一撑,就坐了起来。她自己那把剑刚才被震飞了,所幸师兄赠与她的霜莹剑还在背上,她便抽了出来。一个人快速移到她身边,正是琮于。
琮于连忙将她扶起来,叫她倚着石壁,问:“怎么样?”
“不跟你算完帐我死不了,破痰盂,你怎么才来?”镜屏一手用剑支在地上,一手揉着胸口有气无力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