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想了想道:“乌斯藏三年前遣使入京,便是请求通婚,被拒后趁着我朝兴兵西戎,无故囤兵边疆,后又主动撤兵。
如此故弄玄虚,朕心中不喜。
此番牟德派论波若前来,想来是有志在必得之意,先让他等着吧,让鸿胪寺好生招待,不要失了礼数。”
崔琦恭敬领旨,躬身离开。
圣人转身往西偏殿走,边走边问:“乌斯藏请求通婚一事,你们怎么看?”
大胤前几代君王,皆有公主和亲四夷的先例,其中大多是宗室女,唯有一位正宗的公主,便是圣人一母同胞的姐姐。
豫章公主碧玉年华,被先帝送去西戎和亲,先后嫁与三任可汗,三十岁时死于西戎内乱。
圣人御极第一年,便出兵西戎,但只迎回了豫章公主的半副残骨。
景遇听皇太后说过这件伤心事,自然持反对意见。
“那牟德赞普三年前囤兵边疆,有胁迫通婚之意,如今见我们打下西戎,便再次请求通婚。
儿以为先晾着他,咱们大胤的公主,金尊玉贵,岂能轻易许嫁?”
景镛则道:“臣以为,等见过论波若,看他诚意如何,再来讨论和亲一事。”
圣人看向景珣:“你见过那牟德赞普,有何看法?”
景珣沉吟道:“这位牟德赞普,其历代先祖皆是无名之辈,他弱冠之龄登位,七年时间便收复大小部落,建国乌斯藏,可见其骁勇善战。
他两番遣使入京,是想效仿四夷,迎娶我朝公主,结成盟邦,壮大乌斯藏威名,令周边小国,主动臣服。
大胤若与乌斯藏缔结秦晋之好,可借其震慑北蛮,还可开辟西域商路。”
圣人神色间未见喜怒,但脚步已然停住:“你的意思,想与乌斯藏通婚?”
景遇不禁着急,景珣莫非不知道,豫章公主和亲客死异乡之事?
景珣继续道:“臣以为通婚势在必行,但不一定是我们许嫁公主,可叫他们送公主来长安和亲。”
圣人先是一怔,旋即微笑道:“大胤从未有过迎娶番邦公主的先例。”
“陛下,在您在前,大胤也从未有过踏平西戎的圣君。”景珣掷地有声回道。
景遇目瞪口呆,黑心大侄子也太会夸人了吧?
景镛心中不免可惜,本来以为可以将信阳那蠢货送去和亲,可惜不能看到小卢氏伤心欲绝的模样了。
罢了,等明年三月再看,也是一样的。
“你预备如何说服论波若?”圣人语气寻常的问道。
景珣心念一动:“长安是番邦向往之地,可允诺他们派遣青年才俊来此读书,学习大胤的礼仪和文化,日后必将更仰慕大胤。”
圣人满意的点点头:“既如此,你代朕见一见他吧!”
一个“代”字,令众人心惊,圣人这是不欲立太子,想直接立太孙吗?
景珣心头泛起一些波澜,但面上未见任何端倪,平静的领旨离开。
圣人瞧着他挺拔英武的背影,此子喜怒不形于色,经手的差事都办的不错,粗中有细,宽严有度。
可惜不肯成婚,至今未留下子嗣。
“这个犟种。”
景珣出了两仪殿,先去了一趟鸿胪寺,亲自传旨崔琦,告知接见论波若一事,而后回到金吾卫官署。
赵苍立刻上前禀报:“殿下,跟踪袁雪镜的暗卫来报,她怂恿信阳县主向楚王谏言,让女君去和亲。”
景珣眼神霎时涌入风霜。
“看来是上次教训太轻了,将永宁和侍卫们的丑事制成秘戏图,三日内传遍长安。
另外再散布一则消息,信阳县主欲为国建功,自请和亲乌斯藏。”
“喏!”
赵苍领命而去。
……
申时。
庾昭月满载而归,待沐浴更衣完,见兄长不在府上,便吩咐清夏带上刚买的神泉小团茶和茶点。
昨夜梦里告诉玄度此茶好喝,今日正好带给他尝尝,顺便瞧一瞧白熊。
结果庾昭月和谢若竹刚走到前院,迎面撞见庾骁将景遇和景珣迎进来。
三人身后还跟着不少扈从,手里抬着十来坛御酒,其中有桂花醑和秋清酒。
庾昭月瞳仁蓦地瞪大,待看到景珣腰间挂着玉佩,眼尾忍不住上扬。
庾骁不由得轻咳一声:“两位殿下先请入内。”
景珣经过庾昭月身边时,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庾昭月看清是樊记的毕罗,高兴的同他眨眨眼。
庾骁见两人眉来眼去,到底没忍住,屈起指节敲了下头。
庾昭月捂住脑袋:“阿兄,你不生气啦?”
庾骁
本来没想放景珣进来,但是瞧见他腰间悬挂的玉佩,那圆润的兔子,分明是昭昭刻的。
定情玉佩都送了,景珣还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他还能怎么办?
“阿兄是气他隐瞒。”
“此事,我也有份。”庾昭月小声补了句。
庾骁没好气道:“他比你年长九岁,难不成还要你一个小娘子教他做事?”
庾骁怎么想都觉得是景珣带坏了妹妹,昭昭虽然性子跳脱,但是个很有分寸的小娘子,长这么大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和景珣暗度陈仓!
偏偏他从前眼瘸,还拿景珣当尊敬的师长,可景珣竟然想当他妹夫!
一想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承担了穿线搭桥的作用,庾骁就觉得上火。
一旁的谢若竹欲言又止,景珣固然使用美男计,可是阿姐吃这一套呀!
庾骁见两位妹妹胳膊肘都往拐,丢下一句“我去膳房看看”,然后大步离开。
庾昭月和谢若竹相视一笑,手牵手去往前院会客厅,却见清夏站在门口。
“七娘,两位殿下在茶室,茶饼和茶点均被靖西郡王拿走了。”
……
茶室。
景珣正在研磨茶饼,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朝庾昭月弯唇一笑。
庾昭月和谢若竹在他们对面落座,耳边飘进景遇打趣的声音:“你们俩今日约好了穿紫色?”
庾昭月先是微怔,旋即有些高兴,倒是巧了。
景珣散值归府后,换了身紫色狩猎纹窄袖圆领袍,而她回来后换了套暮山紫裙衫。
景珣并未言语,只是眸光在少女身上滚了一圈,而后继续烹茶。
他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矜贵淡然,庾昭月只觉养眼至极。
景珣不露声色挺直脊背,唇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