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发生了失眠现象。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呢?我已经记不清楚,反正是在那些长长的夜晚,当我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便展转翻侧地不能入眠了。特别是听到二燕鼾声响起的时候,我就越是难以入睡。我在失眠的时候,血管里好像有许多小爬虫,在那里索索地蠕动。我的皮肤仿佛被火焰所炙烤,传导出熊熊的热能。
过去,走在村巷里的时候,我是对村里的人视而不见的。就是同他们碰了面,也会将头一低,匆匆地走开。自从发生失眠状况,我忽然关注起了村里人。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关注,而是只关注那些与我性别相反的人。我会偷偷地瞧他们宽厚的脊背,我会悄悄地观察他们茂密的胡须,我会谛听他们说话的声音。特别是每当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会贪婪的伸长鼻子,将他们身上那种特别的气味深深地吸入肺腹。我忽然觉得自己离不开男人了,恨不得马上投入他们的怀抱,让他们将我揉成面团。此时,我已经知道,如果想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找到婆家,嫁给一个男人。只有那个男人才有资格将我侵吞和蹂躏。然而,我因为成熟而焕发出来的美丽,爷爷奶奶以及爹和娘对我将来要嫁个吃皇粮男人的热切期许,却让我的婚事变得遥远而不可及。
往时去山里拾柴,见到光棍汉莫长有的时候,除了对他的怕之外,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想法,甚至都忘了他就是个雄性性别的人。可是,自从那天我去山里捉蝈蝈摔倒,特别是下雨的那一天,我大着胆子去他的小石屋避雨后,我的脑子里却让这个男人整个儿给占领了。他的影子在我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他那鹰勾鼻子,他那蓝眼睛,他那卷毛儿,在我眼里非但不再惧怕,相反,还觉得很亲切。而他那小石屋里的气味,他身上的气息,更是让我有一种窒息与迷醉。
天亮了,我又要进山去拾柴禾。我拿上绳索和镰刀,毫不犹豫地向那个小石屋走去。
那个光棍汉正在小石屋门外。他升起了一堆火,在烧烤猎到的野味。我走近一看,是一只肥硕的獾。獾已经烤得半熟,正有香味儿浓浓的冒出来。滋拉拉的獾油不时地落向火堆,腾起一串串蓝色的火苗。我站在他身后半天了,他竟然没有发现。我使劲吭了声嗓子,他才回过头,看见是我,惊讶地将眼睛瞪大了。
你咋又来了?他嗡声嗡气地开了腔。
这儿我不能来?我挑战似地扬眉说。
只要别进封山,你就来呗。他示弱地说。
有獾肉尝,我还进封山干什么?我说。
他嘿嘿地笑起来,道 ,你等等,一会儿熟了给你尝。
我弯腰就进了那口小石屋。在他的窝铺上坐下,就伸着鼻子闻起那些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味。我的脸上又着了火似地开始燃烧。
很快,獾肉就烤熟了,肉香跑进小石屋,直扑我的鼻孔。毛子种在门外喊我,我只好从里面走了出去。就见他拿着一把小刀子,将獾的后腿割了下来,一伸手递给了我。我理直气壮地接过,伸嘴就咬下一大块肉。他没有再用刀子去为自己切割,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我,见我一伸脖子将肉咽下去,他嘿嘿地笑起来。一面笑着,他才将那獾的另一条腿割下,在那儿一蹲,大口吃起来。两只獾腿不一会儿就让我们消灭掉,肚子也差不多打发好。不过,我并没有走,又进了小石屋,在那里坐了下来。他随后跟进,望着我,有点奇怪地说,又没下雨,你咋不割草去?
我说,我今天不是来割草的。
他很意外,说,那你来干什么?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便只是嚅嚅。不过,很快我就有了话题。我望着他那一头卷毛和鹰钩鼻子说,告诉我,你怎么是个毛子呢?他犹豫了一下,嗡声嗡气地道,我不知道。我说,你怎么从东北跑到俺们这里来了呢?他还是嗡声嗡气地道,我不知道。我说,那你的爹和娘是什么人,你总该知道吧?他竟然还是嗡声嗡气地说,我不知道。我叫了起来,说,姓莫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还是嗡声嗡气地说,我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便无法再问下去,可是,我仍然不想离去,就在那里转起了眼珠儿。这一转眼珠儿,猛丁里就有了话头,脱口而出道,说说你和王凤花的事好不好?他立时怔在了那里,尴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脸红到了耳朵根。望着他这副窘态,我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接下来,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的大胆和主动。我竟然站起来,走向他,从后面将他宽宽的背抱住了,并且将脸贴在了上面。他吓得直抖,身子僵直,嘴里慌慌地说,三燕,你这是干嘛啊?
我说,我也要当一次王凤花!
我说着更紧地贴向了他。
他还是吓得直发抖,嘴里道,三燕啊,不行啊,你还是个小姑娘啊。
我说,小姑娘怎么了?小姑娘就不如王凤花那个老娘们儿?我说着抓住他的手,引导着来到胸前。他触着我那两只饱鼓鼓的东西就全线崩溃,吁吁地喘着抱紧了我,嘴里一面哦哦地大叫,一面将我放倒在地上。
我成了另一个王凤花。成了另一个王凤花的我尽管
后来冷静了许多,并且为发生的事情感到了恐惧与自责,甚至还骂了自己好几句小骚货,但是,当时间过去了好几天,当我再一次进山拾柴的时候,却似是被一条魔绳牵着一般,不由自主地又进了那口小石屋。
我就怀上了毛子种。
那是冬日里的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刚要入睡,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哇地一下就将吃进去的食物吐了出来。已经打起鼾声的二燕被惊醒,吃惊地说,三燕,你怎么了?我回答她的又是一阵呕吐。二燕望着我,越发地吃惊和不解,道,三燕,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吐了呢?我回答她的还是一阵呕吐。不过,胃里已经吐不出东西来,是干呕。二燕望着我,定定地望着我,脸突然就变了颜色。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劲摇晃着说,三燕,你对我说,你干出啥事来了,你说?我当然不能说,只有在那里不停地干呕。二燕见状,脸色越发变得难看,提高了嗓门儿道,三燕,你说呀,你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你说!我闭紧着嘴巴硬是不吭声,二燕盯着我,在狠狠地盯了半天后,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拉着我就走,嘴里道,三燕,你不说,那么好,咱们找爷爷去,找奶奶去,找咱爹和咱娘去,看你说不说!
我终于软了下来,抱住她的腿,将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