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望月先一步按住她的手，目光沉沉，“死期将至，不知反省，还在这逞威风。”

姜意如本就没练过，被她按住手，动弹不得，呵斥道，“你大胆！”

“对啊，大胆。你都快死了，我怕你做甚？”楼望月掀唇笑道。

姜意如脸色涨红，自觉被她诅咒了几遍了，还奈何不得她，咬牙说道，“我才不会死，谁若是敢动我，我兄长……”

“怎么？挥军北上？”楼望月压低了声音，“你兄长的嫡子两岁了，朝廷多次让你嫂嫂带孩子归京，那边却一再拖延。若是有脑子，便好好想想，她们为何不回来？”

她说完，将姜意如推坐在太师椅上，回了铜镜前，仔细描眉。

姜意如瘫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空洞。

她身为将军府在朝廷的唯一辖制大哥的女眷，地位至高无上，荣辱皆来自大哥。

侄儿两岁有余，武关那边过得苦，自然是不如京城的，嫂嫂推拒不归。

她一直未曾多想，可经楼望月的提醒，她冷汗直流，大哥本分，忠君爱国。

就怕嫂嫂心机深沉，撺掇得他拥兵自重。

万一有点什么，她便会首当其冲，成为刀下亡魂。

若是没有那些心思，嫂嫂为何不归？

她实在不敢想，大哥当真会罔顾她的性命，拥兵为王么。

楼望月透过铜镜看她的脸色，幽幽补了一句，“别傻了，妹妹哪有亲生的孩子重要。你十八了，依旧无人提亲，难不成是你身份不够？还不是朝中的人皆得了风声，知晓迎娶你只有祸事，满京城，只你一人瞒在鼓里罢了。”

“一派胡言！”姜意如勃然大怒，“我看不上他们罢了！你嫁了个废物，还拿婚事沾沾自喜？且等着看，我定然比你活得久。”

嘴上如此说，却是连来意都忘了，跌跌撞撞地跑了。

楼望月将口脂盒合上，托着腮在铜镜面前发呆。

姜和倒是没有反心，一门心思守国门，后来能走上不归路，一方面来自朝廷的怀疑和压迫，一方面也是秦无双逼迫，不得已为之。

令姜和下定决心收拢部下，设为私兵，是朝廷腐败，拖欠军饷，粮草未至，冬衣里塞了芦絮。

她沉思了会儿，拿出纸笔，给家里写了信。

楼家钱多，甚至花不出去，衣食住行都有限制，甚至奴隶都没有资格买。

不如，便买些粮食，在西北那边窘迫之际，投些善意过去。

待秦无双夺了天下，在位时，由她守护楼家。

等他死后，楼家也能因为这些关系，平平安安。

与其守着钱财，被动等上位者觊觎，不如主动出击。

反正，物资捐献，是给边关将士的，没有勾结之名。

若是因为她的行为，改变了最后江山落在姜家的局势，便当做好事，救得将士性命好了。

没有能力守住的钱财，只能藏着掖着，藏不住便会引来虎狼，不如散了去。

信还是得从镖局带去，她并未点明这些，只道冬日将至，边关将士苦寒，尽些微薄之力，怜她嫁人几年未孕，多行善事。

若是平白无故让父亲散财，他定然是不愿的。

若是扯上她，父亲也会考虑一二。

再次将姜意如打发走，这次宋老夫人并未过问，好像没收到消息一般。

倒是赵氏差人来请她去明盛院用饭午饭，她也欣然同意，答应正午过去。

芍药将对几个姨娘的安排禀报了，又问道，“桃姨娘死活不肯来伺候，放任她不管么。”

今日的文姨娘和眉姨娘十分积极，芍药见两人绣活出色，便将上椿院做衣裳的事儿丢过去了。

实在是院里人手不足，且白术和茱萸女红皆是一言难尽，她还得管起居，顾妈妈管饮食，实在无暇兼顾针线活。

既然两位姨娘做得不错，不如让她们出力。

芍药念及这些，便做了主，让二人回院做衣裳去了。

只剩下红雪，里里外外打扫，还要劈柴烧火。

楼望月听了她事无巨细的禀报，沉吟了下，“告诉大厨房，桃姨娘这两日过来伺候，饭食上椿院包了，那边别送了。另，你去库房翻两匹布，给文姨娘和眉姨娘送去，她们进府三年了，托人带个口信，让家人来见见。”

宁桃作茧自缚，还试图打破关系，那便教教她规矩，省得以后还能蹦跶到她跟前来，徒增烦恼。

两位姨娘历来安分，不论她是否被下人欺凌，两位姨娘都从未给她添堵，被卖给宋世诏，也是生活所迫。

若是她们愿意出府，待宋世诏走上流放的路，她也可代他放二人归家，毕竟没有契，放了也就放了。

对待安静的人，她愿意多几分宽容和善意。

哪怕被卖出来的女儿，在家并不受宠，归家的境遇不会太好，苦命的女子，她愿意给她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少夫人心善。”芍药夸赞了一句，便下去了。

她没有任何意见，少夫人大方，她只会高兴。

楼望月中午便去了

明盛院，这里才是宋家最大的院子，也是主院。

院中的秋海棠开得正盛，阳光透过花间，被晕染了红色，倾撒在地上，美不胜收。

她在下人的带领下，穿过院子，进了花厅。

赵氏完全是将她当做客人，并不引进内室。

宋莞已经到了，见到她便别开头，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莞莞。”赵氏冷淡地提醒道，“注意礼数。”

她对楼望月也不喜，不过莞莞身为妹妹，如此表现，礼数差得太多了。

宋莞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敷衍地福了下身，“嫂嫂。”

不等楼望月回礼，便垮着脸坐下，楼望月索性也省了礼节，并不搭理她。

只看向赵氏，“母亲以后不住佛堂了吗？”

“嗯。”赵氏点点头，笑道，“三年了，祈福也足够了。你祖母年龄大了，你们都是孩子，我总不能继续躲了事。”

楼望月嗤之以鼻，不外乎是宋莞即将及笄，她要出来操持。

宋老夫人那边没有女眷的人脉，对孙女也不上心，若是再不出来，宋莞的及笄礼，可就不成样了。

前世宋莞及笄的前两日，她才离开佛堂，这一世因为宋莞挨打，宋世诏出事，倒是早了些。

楼望月顺着她的话说，“是这样，夫君惹了事，我现在六神无主，还好有母亲操持。依母亲所见，这事如何处置？”

她确实摸不准赵氏的态度，只能试探一二。